见周祯并没理解她失落的原因,滕佳没再解释,点了点头,便继续看外卖了。
*
纪云生回到宿舍时程驰正在换衣服准备出门,杨赫打着游戏不断跟对面叫骂着,最后把鼠标一摔站了起来。
“你一会儿小声点。”纪云生爬上床准备睡会儿午觉。
“一群猪队友,不玩了。”杨赫随手抽了本琴谱扇着风,好像被气着了。
黄峻一哼着不在调上的歌开门进来,一见程驰便问:“你昨晚怎么没回来啊?开房去了?”
程驰瞪着眼刚要制止他说话,已经来不及了,才躺下的纪云生腾地坐了起来,“你昨晚干嘛了?”
“没…干嘛啊。”程驰不知为什么有点心虚,纪云生原本比他还小一岁多,因着滕佳的关系,此时面对他像是面对家长似的。
纪云生知道滕佳每次都会去接程驰下班,现在听程驰的语气不自然,一下子就火了,“那你没回宿舍是去哪儿了?”
“真的什么也没发生。我快来不及了我先走了啊。”程驰说完抓起包就逃离了宿舍。
纪云生此时也不想睡了,拿起手机给滕佳打了个电话,“在学校吗?你出来一下。”
黄峻一和杨赫见纪云生语气严肃地说了这么两句就挂上电话下来开始穿鞋,不禁面面相觑。待纪云生一出门,杨赫便幽幽对黄峻一说:“你又要挑起一场战争了。”
“不至于吧,人家谈恋爱呢开个房怎么了?”黄峻一说归说,还是一阵紧张。
“这不滕佳是他妹妹嘛,在哥哥眼里妹妹就像是自家种的白菜,这一听说被别人家猪拱了能不火么。”
一听这话黄峻一笑出猪叫,“那我们程驰也算优质品种,总比外面不知道哪来的好吧。”
杨赫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你没有妹妹你不懂,这要是我妹妹我直接就揍他了,还好我妹妹才四岁。”
黄峻一看着杨赫手臂的肌肉,突然很为他妹妹以后的男朋友担忧。
*
滕佳在楼下刚见到纪云生就被他拽到大路上,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劈头盖脸的一连串:“长能耐了没人管你了是不是?你才多大啊你怎么想的?”
“怎么了你大中午的吃饱了没事干啊?”滕佳仰起脸不满地说。
“你昨晚上去哪儿了?”纪云生问。
“要你管!”
“你自己说你在学校惹了什么事都是我的责任,这时候怎么不告诉你妈了?”
“我又没惹事!昨天聊了几句就睡了,你冲我发什么火?”滕佳白了他一眼把头扭开了。
“你们待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做?”纪云生不信。
“我还想呢,他说什么还不到时候…”
“他都不急你那么主动干什么,他说要娶你了吗?”纪云生打断她。
“你这人怎么这么封建啊?这事犯法吗?我已经成年了,我喜欢我乐意,我想做什么需要你同意吗?你拐着他去法国的时候问过我吗?以后别管我的事。”滕佳说完转身就走。
纪云生愣在原地。他们自顾自做了决定,确实没想过滕佳会是什么感受。
他自己不愿与人产生牵绊,就是不想因别人而左右自己的抉择,可程驰并不像他一样孤身一人。无论是让程驰为了滕佳放弃自己的人生选择,还是让滕佳为了程驰被迫承受必然到来的分别,都十分叫人为难。
跑来训斥滕佳是他一时冲动。作为兄长,有些事乍一听闻心里不太是滋味。滕佳连珠炮似的说完,他才开始想,一个人是否真的有资格去干涉别人的行为。就算是出于关心,滕佳却毕竟是独立的,她做什么决定与他有何相干呢?
独自走了许久,他又慢慢踱到了琴房。隔壁仍然在弹《马捷帕》,他静静听着,自己却没有弹。
程驰,真的能给滕佳幸福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音乐:
梅花三弄
彩云追月
版本参考 殷承宗
12 Etudes d'execution transcendante, S.139:No.4 Mazeppa纪云生版本参考 Claudio Arrau
第62章 时机
晚上十一点,纪云生刚洗完澡,突然接到程驰的电话:“出来聊聊?”
他看了眼正在打游戏的黄峻一与杨赫,默默换上鞋出门了。程驰站在宿舍楼的外面,见他出来,开始往小池塘的方向走。
楼前小路上很安静,两人沉默地并排走了一段,程驰开口道:“昨天我们是开房了,但确实没发生什么。”
“为什么?”
程驰没想到他这样问,顿了两秒,答道:“我觉得我还负不起这个责,但你毕竟是她哥,总觉得还是得跟你解释一下。”
纪云生淡淡笑了笑,“其实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也是她的决定,我无权干涉。”
程驰也笑了,“你中午那语气,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当时是有点。不过比起跟我解释,你还是好好跟她解释一下你的打算吧,她好像很在意。”纪云生说。
“我知道。”程驰点点头,“但我需要再想想怎么处理我跟她的事。走是一定要走的,这么多年了,我不想放弃更进一步的可能。”
“我明白。我们这个专业,想走得更远肯定会出国。以我的了解,她也不可能让你放弃你的前程,她只是希望你对未来的考虑里也有她。”
程驰突然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说:“说句实话,我不知道怎么考虑我跟她的将来。”
“你对她是认真的么?”
“是。”程驰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但我们的家境和成长环境相差实在太大了,你可能很难理解,但对我来说要处理这个问题真的不容易。我不想让她一直迁就我的生活,也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别人的眼光很重要吗?”
程驰笑笑,“我说了你很难理解,没经历过那种眼光不会明白的。我家还没有困难到过不下去,但要负担我学琴,全家的压力都很大。你见过真正的贫穷吗?”
纪云生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我家有亲戚就是,那种贫穷是能把人压垮的。我见过他们家崩溃的样子,所以一直提醒自己绝不能让我父母过成那样。我当然也想改变阶层,但我不能靠她,我得自己拼上去。所以不管你会怎么想,我还是得跟你说实话,我没法把她放在第一位,至少目前不能。”
程驰说得很坦率,纪云生也无话可说。程驰的境况他确实很难体会,但他能理解这些话。生活不是乌托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他难道能因此指责程驰不够重视滕佳吗?
“你们的事我就不掺和了,别让她太伤心就好。她…真的很喜欢你。”纪云生说。
程驰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
深秋最后几日的晚风吹得人发凉,夜色浓重,两个人无言地走回宿舍。
黄峻一和杨赫见他俩一起回来,似乎还挺和平,不免有些惊讶。黄峻一长舒一口气,他可不想再像从前那样提心吊胆,见这样子,自然没敢再多嘴。
*
随着气温一天天降下来,很快又是立冬了。
关珊还是常常早上才回宿舍,于静文和张舒瑜都习惯了,奚敏更不可能去问。事实上为了回避关珊,奚敏没课的时候也待在琴房或图书馆,这两周几乎没见过她。
每周的补课又恢复了,奚敏很少再说题外话,休息的时候与邵乐和汤禹舜聊得倒更多些。
纪云生也没什么反应,不给她讲课的时候一般都塞着耳机在看手机。她有时不禁想,他这么个性子,连谈恋爱了都没什么波澜,实在很难想象他与关珊在一起的样子。
这学期乐队的排练并不紧张,刚一开学邵乐就交了两首歌,词曲包办,写得还不赖。
赵长安看完之后曾露出过意味不明的微笑,说了句:“搞创作的代价不小。”
奚敏问他什么意思,他笑而不答,只说这歌不错。
每次上课和排练结束之后纪云生都去走廊的另一头继续练琴,再也没和他们一起走过。
有一次看见他与程驰一起走进那间琴房,邵乐不禁感叹说:“连他们关系都变这么好了。”
汤禹舜环着他的肩说:“别吃醋宝贝儿,哥还是最爱你。”
邵乐露出嫌弃的表情,心里还是挺感谢这个多年的兄弟。他知道,强者当然很容易欣赏强者,他只是有点羡慕程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