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邵乐,最前面黑不溜秋的是我们鼓手汤禹舜,长头发的是管弦的师哥,拉大提琴的。我叫滕佳,你叫什么呀?你也是钢琴系的?”
“15民声奚敏。”
“哇!师姐好。不过我是流行专业的,民声是不是特别难呀?你们的歌我都唱不上去。你怎么会跟我哥认识的?他平时都不理人。”
滕佳说话几乎不留气口,奚敏也不知该答哪句,想着她那个称呼,便问:“纪云生是你哥哥啊?”
“对啊。其实也不是哥哥,他爸跟我爸是好朋友,他小时候老在我家。我小时候真的以为他是我亲哥呢,还好不是。我跟你说他这个人可没意思了……”
滕佳自说自话,显然已经忘了自己问过什么。奚敏便只听着她说,短短十分钟已经从纪云生不陪她玩的抱怨聊到了小时候在瑞士爬山丢了只鞋的经历。
“你们有没有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跟着啊?”一路为她俩照着脚下的邵乐突然停住脚步。
前面的汤禹舜听到这话也停了下来,几个人谁也不再说话。
一静下来,果然听见杂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簌簌的声音,隐约好似还有黑影晃动。也不知是谁先尖叫的,前面的四个人拔腿就往前跑,跑了没几步,被走在最后的赵长安叫住了。
他们回头一看,赵长安的手电筒照出一个剪影,看不清是什么,只听见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
“别照了,是我。”
众人一听,松了口气。
滕佳见没事,气焰立刻嚣张起来,插着腰就朝纪云生喊:“你不是不来吗?偷偷摸摸装鬼玩儿啊?”
“你们两个女孩子跟着这几个不靠谱的人我不放心。”纪云生说完,若无其事地迈了几步走到他们前面。
“哎师哥,你这话几个意思,我们怎么不靠谱了?”邵乐几步跟了上去。
纪云生一来,大家不知怎的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滕佳在后面挽着奚敏小声嘀咕着。
“你别看他拽得二五八万的,其实就是不敢来。”滕佳说。
“那不还是来了。”奚敏说。
“还不是怕我出什么事他回家被骂呗。说来说去就是自己怕麻烦,特别没劲,来了也不说话。”滕佳说着提高了声音,“喂,说你呢。”
“啊?”邵乐应了一声。
“不是你,纪云生,听见没?”滕佳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有穿透力。
纪云生头也不回,“没听见。”
“你哎,是你哎,听不见?你敷衍谁呢?”
“我说话你不也觉得没劲么。”纪云生说。
滕佳哼了两声,又与奚敏聊起了火锅。
山不高,六个人很快走到半山一片空地。滕佳大概是累了,提议坐下休息讲鬼故事。
前半句大家是同意的,说到鬼故事,几个男生面面相觑。
“喂,你们几个大男人是不是怂了?山上多适合讲鬼故事啊。”滕佳怂恿。
“鬼故事嘛……”汤禹舜斜倚着地面撑着头,“从前呢有个人叫故事,有天丫死了,就变成了鬼故事。”
滕佳朝他扔了个石子儿,“你给我闭嘴不准再说话。”
“姐们儿,我是最捧您场的,你看还有谁搭理这茬儿?”汤禹舜说着见滕佳又在捡石头,举起手来,“要不您先打个样儿?”
滕佳四顾,见谁也没有要接话的意思,便清了清嗓子,起了个范儿。
“有个摄影师,独自一人去了一个小渔村。他到的时候才发现订的酒店在悬崖边上,但是呢,天已经黑了,他坐了一天的车很累,就准备先在这里歇一个晚上。进了房间,木地板咯吱咯吱的,还能听见很清晰的海浪声,扑腾……扑腾……”
“这是狗掉水里了吧。”纪云生说。
众人笑了一下,滕佳瞪了纪云生一眼,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屋子里只有一盏灯,除了一幅画以外什么装饰都没有。那幅画,画的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在这种光线下都能看出她皮肤很白,嘴角带着神秘的微笑,眼里,含着悲伤。因为画看起来栩栩如生,他总觉得真的有人在看着他,所以用被子蒙住了脸。辗转反侧,天,终于亮了,他又看了一眼那幅画,发现……”
滕佳在讲故事的时候本就语气浮夸,讲到这里,她故意停了下来,用手电筒照着自己的脸,挨个看所有人。
“这房间,根本没有画,那是一扇对着海的……窗户。”
汤禹舜干笑了两声,“这娘们儿是鬼还是海妖啊?”
奚敏目光瞟到纪云生,他板着脸,看起来不太高兴。
“为什么是摄影师?”赵长安冷不丁问。
滕佳似乎没想过这问题,稍愣了一下,“除了摄影师正常人谁会自己跑去奇奇怪怪的地方。”
几人哄然大笑,纪云生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师姐,到你了。”滕佳看向奚敏。
“嗯……我听过一个关于我们学校琴房的故事。三楼有间琴房,本来是室内乐教室……”
“那不就是咱那间么?”邵乐插话道。
十月末,夜里的山上微凉。邵乐话音刚落,一阵风吹得掉落的树叶直往脸上飞,卷起一片细碎的沙沙声。
纪云生突然开口,“我们回去吧。”
“你害怕啊?”奚敏见他绷着脸。
“我有点冷。”纪云生说。
“你就是害怕。”滕佳嬉皮笑脸打趣他。
“我饿了。”纪云生面不改色。
滕佳不屑地咦了一声,“那你请大家吃烤串我们就下山。”
几个男生看起来早就坐不住了,听滕佳这么说,连连附和。
纪云生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站起来说:“我请。”
周末的烧烤店里正是人多的时候。
等位等得不耐烦的滕佳想起楼上有KTV,不容纪云生反对,留下他们三人买烤串,自己拉着奚敏和邵乐上楼订包间去了。
夜还未深,已经有人喝醉了跌跌撞撞在走廊里打电话,网吧里打游戏的叫喊声与KTV里声嘶力竭的歌声说不上哪个更吵。
奚敏很少来这里,滕佳看起来熟门熟路,报上卡号订了包间,又带着他们去超市买饮料。
三人从超市出来,隔壁台球厅的门开了。
“程驰!”滕佳叫道。
程驰转过头,笑了一下正要走,滕佳邀请道:“我们去唱歌,你没事的话一起吧。”
奚敏朝他招了招手,他好像刚看见她,停下了脚步,“你们怎么在一块儿?”
“正好碰见了。”
“师哥还记得我么?我们社团申请是你收的。”一旁的邵乐道。
“记得,作曲系邵乐吧?”
邵乐笑了下,“师哥记性真好,去唱歌不?”
程驰似乎很犹豫,看了看时间,又看了奚敏一眼。
“都认识的话就一起吧。”奚敏说,“你明天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程驰收起手机,跟着他们进了KTV。
气氛是在纪云生进来时突然凝滞的。
奚敏见程驰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这才想起她忘了这两人的矛盾。
纪云生看起来想走,脚步微微挪了挪,最终还是把一袋烧烤放在茶几上,坐到了沙发的那端。
包间里的低气压实在有点明显,滕佳应该也注意到了,憋着笑去拉程驰,“师哥,你想唱什么?”
“你们俩声乐的,我们听着就行了。”程驰说着,又往里挪了一个座。
好在滕佳和邵乐是相当会活跃气氛的人,加上一个满场飞的汤禹舜,程驰好像渐渐忽略了屋子里还有纪云生的存在。
奚敏往门边瞟过几眼,纪云生一直在与赵长安说话,全无要唱的意思。
学校的KTV音响不太好,滕佳仍唱得眉飞色舞,点的许多歌奚敏竟都没听过。大约自己太古板,明明只比滕佳大一届,却好像隔了个时代似的。
她不习惯熬夜,唱着听着,不多会儿便困得睁不开眼,渐渐蜷在沙发上睡熟了。
*
“汤禹舜。”奚敏喃喃念着。
“嗯?”汤禹舜抬头应了一声。
奚敏低头喝了口豆浆,却见汤禹舜还看着她,又说道:“你名字真有历史感。”
“嗐,我老爹给我起这名字是因为他自己叫汤尧。我估计他是以为集齐了这四个字能召唤点什么。”汤禹舜剥着茶叶蛋说。
“集齐什么啊?”滕佳咬着根吸管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