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目光转到一边,
皇子、公主,世家的子弟,都在。还有……
谢恂也在?
梁蘅月下意识怔了下,有些意外。
他不是……被软禁了?
纵使经过那晚,她才知道原来只要他想出来,便没有人能困得住他,却没想到,他能如此这般光明正大地出席宴会。
他似乎没注意到她的视线,又或者故意当没看到。
因为他周围,空无一人。
所坐的地方空荡冷清,好像被刻意挪开似的,椅子里别的皇子有好几人之距。
梁蘅月抿唇,脚下挪了挪,想过去。
却被人拦住。
谢青然扔下果子,几下跑过来,执起梁蘅月的手,作哭泣的样子耍宝道:“阿蘅,我命运般的阿蘅!救我于水深火热的阿蘅!”
她一个身子便隔绝了梁蘅月和谢恂。没一会儿,那些小姐们也重新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阴阳怪气道:“梁小姐,你看那边,他也好意思来呀~”
众人顺着她的话看过去,都好像才发现谢恂这号人似的,面上嘲讽。
那个小姐仗着人多,更得意了些。
又有一人接话,抬高了声音,奉承道:“梁小姐您的父亲为朝出力,参奏了那些个不仁之辈,咱们京中百姓可都怕手称快呢。”
“就是就是,有些人啊就是不知道分寸,没的就好好家里头待着,别出来讨人嫌。”
众人三五成群,聚堆儿地讥讽着。
气氛越来越热烈。
梁蘅月有心提醒,却已经制止不住了。
她皱眉,一点一点看向谢恂。
许久未知京中世事,没想到,他在这些达官显贵中,已经沦落到了如此境地了吗?
竟无一人在意他的颜面,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如此冷嘲热讽。
而这份侮辱,是她的父亲,还有他的父亲,
亲手为他奉上的!
谢恂倒还是同往常一样,冷着脸,看不出情绪。
梁蘅月默默,喉头有些干涩,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才好。
没过多久。
东边出来一个小太监,唱道:“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众人哗啦啦跪了一片。梁蘅月一怔,跟着跪了下来。
帝后携手缓缓而来,看起来倒颇为恩爱。谢载元叫了起,道:“今日在宫中与余爱卿正说起后几日劝课农桑一事,便听见皇后这边热闹非凡,”他看向皇后,两人相视而笑,继续道:“才记起来这惊蛰宴。不知道朕来晚了,皇后可还给朕尝一尝那贡梨?”
“圣人又打趣臣妾了,这所有的贡梨莫不经养心殿的手才拨给长春宫,臣妾岂能敢缺了您这口梨?”
她说着,与谢载元一道而去。众人跟随,无不赞叹帝后感情甚笃,如寻常恩爱夫妻一般,当真是大晁之表率云云。
谢青然偷偷翻白眼,小声跟梁蘅月抱怨道:“天天这样子,也不怕把脸给笑僵,”
对方半天没有动静。
她奇怪,扭头看梁蘅月,只见少女双眼发直地起身,竟是魂不守舍的。
好半晌,梁蘅月才回过神来。
胸口乱蓬蓬的,只感觉口干舌燥,生怕今日的宴会横生波折。
在看见余杭跟着圣上过来以后。
待到摆席之处,皇后笑盈盈叫了各自入座,今日只为了赏玩迎春,若拘束了就没意思了。
梁蘅月这回老老实实回到梁夫人身边。圣上、皇后在正首,她们命妇小姐是一波,正对着的皇室子嗣是另一波儿。
而余杭,竟直接在谢载元旁边加了个座!
第38章 赐婚
梁蘅月心中警铃大作,连方才见到谢恂之后的酸涩都抛之脑后。
顿了顿,梁蘅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来之前阿娘叮嘱了,是以她很是收敛,不敢乱看。
宫女们端着贡梨鱼贯而入。众人皆作其乐融融之状。过了会儿,谢载元看着谢青然,笑道:“朕一来,你们反倒拘束了。这样吧,你若无聊,自去洲里游玩便是。”
谢青然眼睛一亮,给谢载元说了好多吉祥话,然后拉着梁蘅月便离了席。其余宗室、贵女们见了,也纷纷一脸轻松地跟着二人。
场中一下子空了大半,只剩下些命妇在座。谢载元不好见她们,稍坐坐便起身,也欲离开。
皇后急忙叫住他:“圣上,”见谢载元停身,她看向余杭,笑道:“圣上若无事,不如让余大人也留下来吧。”
谢载元抬眉,有些意外地看了余杭一眼。皇后解释道:“听闻余大人年岁不大,尚未娶妻,圣上可不能因为他做了您的中书舍人,就不让人跟同辈们一处玩儿了啊。”
谢载元想了想,点头允准,然后负手自去了。
另一边。
梁蘅月本是与谢青然、宗室、世家子弟们一道往紫菱洲洲心的台子所去。只是到了地方,她心中还是记挂着余杭一事,放心不下。便谎称更衣,独自离开了众人,想回去大人们身边,看能不能探些消息回来。
才到洲边,突然背后传来一道女声,又冷又戾,“梁蘅月,好久不见。”
梁蘅月闭了闭眼。
再睁开,不耐的眼神已经消失不见,她转身都懒得转,背对着卢鸢,应付道:“我倒是希望,再也别见。”
卢鸢冲到她身边,咬牙切齿道:“再也别见?可我怎么感觉你日日在我眼前呢?”
梁蘅月被她绕晕了,冷冷打断道:“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她说完就要抽身,却被卢鸢以极大的力道拽住了。梁蘅月这下子真的恼了,瞪着卢鸢,沉声道:“卢鸢,你又发什么疯?你父亲不是正得圣上的青眼,连带着你也重新被大家接受,”
梁蘅月反手一挣,轻而易举反攥住卢鸢的腕子,往前一提,“你要风得风要雨的雨,算我求你,别再揪着我不放了,专注你自己吧,好吗?”
她真没这个闲工夫跟卢鸢磨嘴皮子!
“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卢鸢炸了,声音又高又尖,“我被你陷害无脑勾结突厥人,好不容易我父亲为圣上尽忠,我翻了身,”
她声音提了八度,扎得梁蘅月耳膜直刺痛,“你的父亲又将我父亲的皇恩夺了去!是不是你们梁家一家都要与我卢家作对!”
她双目猩红,好像梁家人真的对她们卢家不住,“如今连皇后姨母都只把你一个人看在眼里,我看过不了多久,你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嫁给太子表哥了,啊?”
旁边时不时路过的小宫人听见这边的动静,都抬头看她们二人。梁蘅月只怕她再闹下去,待会把其他人也吸引过来了,不好收场。
她深吸一口气,猛的松开卢鸢的腕子。
卢鸢被她甩了个趔趄。
梁蘅月见不远处已经有人看了过来,她后退一步,小声道:“我嫁给谁,与你无关。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往桥上走去。
才踏上第一个台阶。
手腕被人用力一拉,她回头,对上一双冷静异常的眼睛。
卢鸢定定地站着,面无表情。片刻,直到余光中看见太子等人赶了过来,她嘴角勾起一个细微却诡异的笑,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梁蘅月,”
“你我之间,再没有好好相处的可能了。”
梁蘅月一时不解,正疑惑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突然之间,
卢鸢身形一动,面朝梁蘅月、后背朝着池水,坠入了池中!
直到被水面淹没的那一秒,
脸上还维持着那抹诡异的微笑。
梁蘅月一怔,还未来得及从她的笑中回过神来,
一个贵女突然喊道:“卢鸢被梁蘅月推到水里去了!”
宫人们都大呼救人,剩下的人群熙熙攘攘围上来。梁蘅月还在发愣,只感觉到周身突然一下子多了许多人。
有看着她的,有看着池水的,有呼救的,乱糟糟的一片。
下一瞬间,
后背被人一推,
她不受控制地跌入水中。
*
再醒来,她看见阿娘拿帕子默默地拭泪。
梁蘅月眨眨眼,鼻腔中辣辣地痛,想来是乍入了池子,剧烈呼吸中吸入了春水的缘故。
大脑一片空白。
她唤了声阿娘,嗓子有些干涸。
梁夫人急忙握住她的手,然后摸摸她的额头。感到温度降下来,才又哀又欣慰道:“总算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