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见十岁的靳云庭,他再也笑不出来。
“兄长,这是靳将军小时候吗?”乔斯文明知故问。
“嗯,”乔斯年看得太专注,没有注意乔斯文什么时候进来的。
“见了逸之记得叫哥哥,”他收起画卷,抬头见乔斯文一身竹青色锦衣面料上乘温暖合身,心里给何伯记了一功,问道,“何伯身体可好?”
“还可以。”
正好青竹送来汤面,让乔斯文趁热吃,乔斯年便没有细问。
南境,细雪翻沙下,寒风吹孤影。
何川撑着廊柱咳嗽,一声比一声急,辛未实在听不下去打横将他抱起,“吹不得风就躲在屋里,再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可活不了几年。”
何川面如白纸,连唇色都是苍白的,“能活几年有谁在乎呢!”
辛未冷笑一声,脚下步子迈大了一些,“自己都无所谓还想让别人在乎,又说痴话呢!”
何川长出一口气,想排解胸口的郁气,不过是徒劳。
他发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所有的念想都是虚妄,一厢情愿的爱恋,痴心妄想的恶念,全部触不可及。
辛未低头看一眼怀里闭目的人,比刚才还了无生气,是不是自己话太重了?
“你那摊子人对我没用,你死了我可不会管他们。”
何川眼帘颤动,终究没有睁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
☆、第九十五章
今天靳琛回来的比平时早,留两个孩子培养感情,乔斯年先去厨房问了晚膳有哪些菜,又点了几个乔斯文爱吃的,准备晚上给他接风洗尘。
然后他去了西厢房,“收拾的不错。”
桌椅摆设都按着乔斯文的喜好布置,墙脚的火盆里炭火通红一室融融,火炕也烧了起来,床上被褥蓬松温暖。
看着和庄子上一件不差的多宝阁,乔斯年怀疑乔斯文带来的行李大半都是这些东西。
“你有没有发现斯文变化挺大?”一个笑脸都没有。
“瘦了,高了。”青竹环视一周,问道,“少爷觉得还有哪里不妥!”
“我瞧着挺好,一会儿斯文来了你再问问他。”乔斯年又问道,“你没发现斯文不爱笑了吗?”
“没有吧,”青竹想起乔斯文脸上的酒窝,笑道,“小少爷刚看见少爷的时候还笑了呢,没想到他瘦下来还有酒窝,怪好看的。”
乔斯年也看见了,乔斯文笑起来脸颊上多了两个深深的酒窝,更显活泼可爱。
可是也就刚见面的时候笑了一下,一晃而过。若不是乔斯文如往日一般与自己亲近,乔斯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看在前世乔斯文对自己不错的份儿上,发现他在套话后靳琛把他领到了东厢房。
“象棋!”靳琛脱了鞋盘腿坐在软塌上,抬手请道,“来两盘?”
乔斯文觉得这场景莫名熟悉!视线扫过棋盘,确定棋子上的字不是乔斯年的字迹,他提起衣摆在靳琛对面坐了下来。
讲明规则,靳琛铆足了劲儿要一雪前耻。随靳云庭学习几个月他自认在阵法与排兵布阵上有所长进,能应对乔斯文,果然赢多输少,不知不觉下巴抬得老高。
乔斯文意外地发现趾高气昂的靳琛十分顺眼,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笑意,把棋盘往自己这边移,免得靳琛仰着头还要垂眼看棋,太累。
随着乔斯文的动作,靳琛也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特别傻气,二十好几的人干什么不好和七岁的孩童较劲儿,争强好勇的心思突然就没了。
“叔叔做了很多事,说也说不完,”靳琛穿鞋下地,“带你去看吧!”
收起来的决明子玩具、成了摆件的蜂窝煤机、已经长残的白矾单晶体,着重讲了白矾如何净水,怎么结晶提纯,还带乔斯文去看乔斯年煮的盐。
“怎么少了?”
“公子让我爷爷用这里的盐做饭,还做了几样点心,”尹元道,“说是要送去给县令大人,还装走了一些盐。”
盐铺里冯远让乔斯年煮好盐给他尝尝,当时靳琛也在场,“叔叔说制盐的法子要送给大皇子做贺礼,还做了烟花,你来的正好,等雪停了一起看。”
“烟花是什么?”乔斯文问道。
“叔叔没有细说,”眼前浮现烟花棒星火闪烁的画面,靳琛笑得很甜,“肯定很好看。”
尹元看看两人,“我还有一根。”说完就跑了。
“他说的是烟花棒,”靳琛暗悔没有给乔斯文留几根,“我还有两串响鞭,分一串给你。”
乔斯文心知靳琛说的响鞭肯定不是串联在一起的竹子,“谢谢!”
“别客气,”靳琛小大人样子,遗憾道,“现在不能给你,被叔叔收起来了,等过节才能玩儿。”
青竹和尹元一起过来,他晃着手里的烟花棒,“辛戌十根、丙叁十根、我两根、尹元一根,给小少爷玩儿。”
那天他们每人分了十根,尹诺的都给了尹元,尹元留下一半慢慢玩,到今天剩下最后一根。辛戌一根没点,丙叁的十根准备送回耀京,后来看到乔斯年留着样品,就放着没动。
“还有爆仗,”乔斯年寻了过来,招呼几人去正院,“点燃引线扔出去,小心炸到手。”
靳云庭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到处都是爆仗炸开后留下的红色碎纸屑黄白泥粒和药粉燃烧后留下的黑色灰迹,地上的雪已经变了颜色。
辛戌和丙叁各怀心思打扫院子中间的石板路,见靳云庭往书房去,辛戌将扫帚立在墙脚跟了上去。
“去掉药粉中用来制造各种焰色的材料,每种药粉剩下的物料也不尽相同,相同物料的比重也不一样 ,因为烟花品种不同,处理手法也有差异。”
靳云庭让辛戌根据自己的所见分析黑·火·药的配方,以推测其他人最大能猜到什么程度。
“属下认为最接近黑·火·药的是爆仗,”辛戌找出爆仗的药粉配方,上面写着硝石三份,石硫黄两份、木炭四份、糖五份。
“公子在上善医馆是带着包裹进的制药房,糖是自己准备的,木炭制药房应该有。可以确定公子要雄黄、滑石、阳起石是故布迷障。
辛戌拿出最有力的证据,“公子提议用爆仗投壶,小少爷把家里的酒壶全炸了。”
“琛儿?!”
不怪靳云庭惊讶,靳琛在武之一道悟性很高,却少了些灵性,他学什么都很快,却又给人一种手脚束缚的感觉,不够灵敏,最近才好了一些。
投壶由射礼演变而来,考验的是技巧和运气,想投准只能靠日积月累的练习,而靳琛还没有开弓。
辛戌知道这些,当时也很吃惊,“开始两个没投进去,后面每一个都投进去了,投爆仗可比投箭杆难多了。”
“斯年投中多少?”靳云庭问道,“乔斯文呢?”
“换成敞口的罐子,公子扔中六个。小公子不愿意换,一直往酒壶里投,投中三个酒壶也没炸。”想到乔斯年欢呼的样子,辛戌笑道,“公子说那个酒壶太硬炸不开,结果小少爷连投两个进去就炸裂了。”
“准备用膳,”靳云庭起身离开书房,眼底的笑意温柔谴卷。
“我把酒壶都弄坏了,小叔叔会不会生我的气呀?”是靳琛的声音,靳云庭可一点儿没听出来他在担心。
“不会,相反他还要夸你,”跟靳琛出手如神相比几个酒壶算什么。
乔斯年安慰乔斯文,“斯文也很棒,自己摸索也能投中,靳琛耳濡目染我们不和他比。雪变小了,晚上我们放烟花。”
他说投壶,青竹真就把家里盛酒的酒壶拿来两个,乔斯年想着没人能投进,便没让换,结果只有他投不进去。
那么小的口径靳琛一投一个准,再换别的就没意思了,干脆就让他炸酒壶。
幸好爆仗里药粉填的少,一个酒壶能挨好几次炸,饶是如此明天也得去买酒壶。
“斯文从明日起和琛儿一起去大营吧!”靳云庭挑起门帘,“我让辛午回去了。”
乔斯文之前一直跟着辛午习武,辛午走了肯定要另找人。
让乔斯文与靳琛同进同出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靳云庭知道乔斯文对他有敌意,他对乔斯文也无感,为乔斯年谋长远,他愿意费些心思在乔斯文身上。
“回来了,”乔斯年笑着和靳云庭对上视线后转头对乔斯文道,“你自己决定。不愿意去大营就让辛戌教你习武,镇上有两家私塾,想读书可以去,年后还是回白鹿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