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不再开口,只是动起手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朝前虚与薛逸碰了一下而后一饮而尽。
“这天下事我说不清理不明,不过是两句江湖谣传,何苦各位兴师动众来请我,各位错爱了。”
“孔明先生确实世无其二,今见薛小公子,鄙人倒是方知此世间确有此等人物在。”
薛逸不禁皱眉,心道这人可真是冥顽不灵,好言相劝不肯走,似乎非要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有用信息才肯罢休,如若是现在让他如意了,恐怕今后此等人物络绎不绝,于是只能装醉的糊涂了,握着酒壶便倒在了桌上,不欲再分眼前人眼神了。
薛逸是这贵客,也是熟客,小二自然是联系薛家人给他领回去,又赚了笔小费,反正这薛逸年年岁岁如此,看惯了他这德行的人,都不能将拯救苍生和薛四公子联系到一起去。
次日,贺渊自是登府拜访,见薛逸冷眼对他,自然是赶紧道歉:“行了,小四,昨日是我对不起你,我见那人一身誓要拯救百姓于水火的义气才愿与他道明你在那的。”
薛逸瞪他,大有一副贺渊不再多认个无关血缘的亲爹誓不罢休的姿态。
“哎呀,这不是那老匹夫非要跟我讲什么家国天下黎民百姓,我哪听得进去这些话呀,也不能动手打他,所以……”
“所以我就活该受这罪?我最近见得老头可比小爷过去这二十年都多。”
“话又说回来,季远,你到底作何打算,如今这世道,你从小不爱学这舞刀弄枪的事,你可能让自己保全?”
“那是自然,江南可是离不了我薛季远,再说那些老匹夫个个盯着我觅阳阁这小庙,自会有人护我周全,倒是你,摄政王当真十拿九稳坐的上这天下之主的位置,若是败了,你如何自处?。”
“季远,你从小便比我聪明,运筹帷幄,事事做的稳妥,而我本就是个武将,你自是知道,我不畏死,而且,总是要有人愿意守着这四方国境的。”
第2章
也不知是不是留言散的多,与贺渊这一别,几日都不见有人上门叨扰,薛逸便随意卷着本书倚着翻新的亭子,好好赏赏这阳春三月觅阳阁的景色。
贺渊所求乃是“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而他所求无非是“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若能有机会,他也想择位明主为其出一份力,而后功成身退,不在意虚名。可这天下,野心家比比皆是,有勇有谋有德的倒是少之又少,如何让他安心做一个谋士,为其人谋这天下。
若是真有那一天,薛逸必要依旧回这江南品上些许新酒,与故人聊这天下奇闻异事,人生若得所求事事如意,岂非幸运之至。
薛家对于这个当代潘安忧虑甚多,他已过了弱冠的年纪,房中未有一妻两妾,连贺渊个小他两岁且素来无意情爱之心的都觅得良人,而他天天摇着他那把破扇子,念着两句前人旧词,一副不堪用的难看样,确实是个不省心的主。
倚梅亭虽然取了此名,但决计不止种了梅花,薛家财大气粗,各种名花草木往这片地买进的时候可是半点不含糊。
阳春三月,桃红柳绿,贺渊远赴战场,唯独剩薛逸一人邀明月共饮,又念着好友远行:“贺渊,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这杯敬你,祝你得偿所愿,而我必是不能心想事成了。”
“贺渊,你我缘分,必不会止步于此。”
次日,薛逸睡至午后才起,这一大家子人早已对他此等行径习惯了,没人会在这方面惹他不痛快,平时那些找上门来的都由着他决定见不见,今日这个倒是被薛家奉为座上宾。薛逸已经在打着小算盘想等会到底是装疯还是卖傻吓走这个老头,而后慢悠悠的走进书房,随意的向诸位长辈行了礼,眼神丝毫不避讳的寻找着今日的贵客,原来是老熟人了。
“梁大人怎会今日上门拜访,小辈有失远迎了。”
“行了薛季远,跟我你就别装了,眼下南明朝廷已是强弩之末,小四啊,你有何想法?”
“怎么,梁叔叔您也想谋反,要是您的话,我倒是能出点主意。”薛逸随意卷着头发没心没肺的说到。
“你可别在这气我老人家,看样子最近令堂罚你罚的太少了。”
“我错了,梁叔。”
梁崇最受不得他撒娇,这小崽子从小到大的惯用伎俩,偏偏是个好用的招数,梁崇的数落也就吞了回去。
可这天下乱归乱,大家族的兴旺倒是丝毫不减,薛家虽然社会地位高,但野心确实小,一代代人传承着圣贤之道,不在意身前虚名,但是家里个个适龄的个个在朝中身居高位也是事实。
余下的则是钟、路、沈、郑、梁、姚这六家,出生便注定的显赫也使得这些家族的子孙多半为纨绔,毕竟不用努力也能随意拣个官来做着玩,他们大多也没什么居安思危的意识。
要不然说薛逸这个人着实麻烦呢,同样是这种家族子弟,他便认定梁崇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其余世家子弟,多半不是没用就是废物。
也不知道哪里透露的消息薛逸其实很想结交有志之士,为明主安定天下出一份力,做个名满天下的谋士,好不容易消停两天的薛逸恨不得造个自己命归九泉的谣来避开这帮子朽木。
今日偏偏又来个不能拒绝的贵客,要不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呢,来一个还不够,眼前这位钟大人还拖了个儿子过来,看着是个和贺渊年纪差不多大的,自己暗恋贺渊这事应该藏的挺好叭,不至于为了收买他送个亲儿子给他当玩物吧。
薛逸心里嘀咕了半天,面上却端着假笑,钟宴看着眼前这俊朗少年气度不凡,虽然坐得散漫嚣张,可观其周身气场,倒觉得那两句传言或许可信度极高。
“大人若是也信小生能为您出些谋这江山的主意,大人还是趁早回去吧。”
“薛小友当着不客气,偏偏老夫今日也的确不是来求你此事的。”
薛逸倒是微微诧异了一下,现在倒是真想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毒死人。
这时钟宴才把自己大儿子领出来介绍,说这钟雬想结识薛逸已久,想要薛逸多带带自己儿子读读书,提高他这儿子的思想文化水平,省的整天不谙世事傻乐着。
钟宴说完了自己的意图,薛逸又端起了他那副似笑非笑的假脸,告诉钟宴他可以先离开了,至于他儿子钟雬则可晚些回去,正好自己少个玩伴,同钟雬一同读书倒也无妨。
薛逸似笑非笑的打量眼前这位小少年,“我倒当你是个清流,现在一看和其他那些装腔作势的草包们别无二致。”
“哦,你这是对我抱了什么错误的期待?”
这小孩可真是不知道收敛,父亲还没走多远已经质疑起他来了。
“我是不屑与你这般人物为伍的,要不是……”
“不是怕你父亲责骂下来,怪你未能讨得了我欢心要得些许情报?”
“你……”
真是不聪明,没我的渊渊一半讨人喜欢,怎么都是这个年纪的少年,这个小孩就能幼稚到这般田地。
薛逸懒得逗着他玩,话也不和他说了,拿着自己一直握的折扇,挑了个舒服的坐姿随意看着书。且看这个小屁孩自己能倒腾出什么来,却没想到下一刻钟雬就跟他道别说是要回府了,真无聊,薛逸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看都不想再多看这小孩一眼。
第二日薛逸还没醒,就听见外面人来报,昨日那钟雬又来造访了,薛逸寻思也不是这小孩自己想来的,长的也算个赏心悦目的,于是懒懒散散的起了身。
薛逸转着自个长发出来的时候便看见这傻孩子手上拿着本李后主的词。
“你怎么爱看这亡国之君的词,你也势做亡国奴?”
“你就如此胆大,不怕被治罪吗?”
“哦?你倒是说说谁来治我的罪,自身难保的小皇帝,还是野心勃勃的摄政王,山高皇帝远,这是在江南,难不成是你来取我性命?”
“你死了,我也算是造福一方了。”
“所以你也信那两句传言?”
“自是不信,可是我父亲信,这天下人信,你是那些人眼里的倚仗,多少人指着你解决乱世呢。”
“那多谢你看得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