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他缓缓而凝重地道:“南黎圣女终身不得动情,如若有违,去母留女。”
“既如此,季昀宁可此毒无解。”季昀说着,忍不住拧起眉心,“可南黎代圣女临走前,已看过昭昭肩后赤蝶印记,恐怕南黎长老们不久便会找来,岳父岳母可有良策?”
“那便如我当年一样,毁了那印记!”季艺姝猛然抬头,望着霍庭修,颊边带着湿意,一时着急得连哭也忘了。
霍庭修轻轻摇头:“当初销去你的赤蝶印只是权宜之计,可昭昭不仅有赤蝶印,还有情蛊之毒,情毒不解,瞒不过去的。”
直到季昀下山,三人也没想出可行的对策。
季昀打着马,朝皇城方向奔去,披着星辰,穿过夜幕,一路凭着慈宁宫的宫牌入了宫门。
只愿南黎的长老们能晚些来,他早些替昭昭解了那情蛊之毒,如此方能将昭昭护在风波之外。
坤羽宫中,萧瑶躺在美人榻上,月过中天,还没等到季昀回来。
季昀风尘仆仆回到坤羽宫时,听宫人禀报,萧瑶在内殿等了他一宿。
他推开殿门,轻手轻脚走进去,便见她竟躺在美人榻上睡着了,连条毯子也未盖。
小心翼翼抽走她手中虚虚攥着的书册,季昀含笑无奈摇头,解了披风,方才俯身将她抱起来。
鼻尖传来熟悉的淡香,萧瑶眼眸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细细嘟囔:“怎么才回来啊。”
嗓音细甜软糯,说罢,还往他怀中蹭了蹭,寻了个舒服姿势,顷刻又睡熟了,像只柔软的小奶猫。
季昀将她袅娜的小身子塞进衾被,合衣躺在她身侧,凝视良久,方才睡去。
晨曦中,半夏、白芷捧着盥洗物品和朝服候在殿门处。
萧瑶本就醒了,听到动静,睁开眼,发现颈侧横着他的臂弯。
也不知他昨日去忙什么,竟到宫门落锁都不回,听他呼吸清浅,似睡得正熟,萧瑶半支起身子,拿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眼皮下疲惫的浅青暗影。
“什么事非得亲自去,还不告诉本宫,本宫以后有事也不告诉你,哼!”
细声细气抱怨了一通,他毫无知觉。
萧瑶的眸光在他清俊的面容流连片刻,最后落在他薄薄殷红的唇上。
她抿了抿唇,忽而俯身靠近他的鼻息,鬼使神差拿朱唇极轻地贴了贴他唇角。
第57章 收束脩
倏而, 萧瑶像被刺着了似的移开,逃也似的下了床榻,揉了揉脸颊, 轻声传唤半夏、白芷进来替她盥洗。
却不见,屏风后, 床榻上, 季昀唇角微微扬起, 听着她盥洗的水声,又睡沉了。
散朝后, 萧瑶立在廊庑下, 望着高阔晴空中南飞的雁群, 想到霍清婵。
不知清婵姐姐是否已回到北疆,路上顺不顺利。
等不及她来信,萧瑶想到可以让云鹏替自己带信给她。
一想到这个主意,她便迫不及待去写了一张简短的信,却不见云鹏。
萧瑶捏着信, 百无聊赖地拿一根草茎斗载雪玩儿,嘴里念念有词:“果真是物类其主,云鹏那小东西跟它的主子一样, 总见不着, 还是本宫的载雪好。”
话音刚落,门洞处传来一声轻笑:“陛下可是冤枉臣了, 陛下想见臣,只管差人去传唤,臣岂有推辞之理?”
“汪汪汪!”载雪又冲季昀叫起来。
季昀从宫人手中接过一块肉脯,丢给载雪,走到萧瑶面前, 扫了扫她手中捏着的信笺:“陛下要给谁送信?”
“清婵姐姐呀!”一想到他可能有法子召来云鹏,萧瑶也不同他计较了,腾地一下站起来,拉了拉季昀的衣袖,“你快把云鹏叫来,本宫现在就想把信送出去,也不知云鹏能不能找着清婵姐姐!”
院内侍立的宫人们,见状纷纷垂首敛眸,悄然退了出去,白芷机灵,拿块肉脯把载雪也哄走了。
“陛下可有霍姑娘旧物?”季昀抬手,温柔摘下她乌发间一枚小小落叶。
若非那姑娘正好姓霍,季昀还真记不住她叫什么。
姓霍,莫非霍将军也与辰王有关?季昀凝着萧瑶,不动声色地想着。
“有的!”
说话间,萧瑶扯下腰间绣金菊的荷包,稍稍拉开袋口,纤细玉指往里一探,勾出一枚尖利狼牙:“你看,这枚狼牙便是清婵姐姐送本宫的,还是她第一次捉到的猎物呢。”
季昀凝着她亮晶晶的眼眸,萧瑶却盯着手中狼牙翻来覆去地看:“清婵姐姐好厉害,本宫要是遇着狼群……”
话没说完,便被季昀骤然打断:“你不会。”
季昀紧紧攥住她纤细的手腕,脑中蓦地浮现出下人来报,她被风暴吞没的情形,她可有遇着狼群?
不,不会的,他绝不会再让她落到那般危险境地。
“咝。”萧瑶眯起眼眸,疼得直吸气,望着季昀发红的眼尾,她连挣扎也忘了。
她不过是随口打个比方,季昀怎么还当真了?
听到她的吸气声,季昀回过神来,松开她手腕一看,雪白皓腕已是红了一圈。
季昀无奈地叹了口气,俯身轻轻吹了吹,一下一下捻着她纤柔指腹道:“昭昭这身子娇贵得紧,往后臣定当细致些服侍。”
“谁要你服侍了!”萧瑶拍开他的手,手腕虽有些发红,其实松开之后并没有很疼,她微微转动着手腕道,“你快把云鹏叫回来!”
“好。”季昀含笑颔首,站直脊背,抬手将指背搭在唇畔,正欲发声,忽而顿住。
移开指背,季昀笑睥着萧瑶:“召唤云鹏的法子,昭昭要不要学?”
萧瑶眼睛一亮,她可以学的吗?当下期待地点点头:“要!”
“抬手。”季昀轻道。
萧瑶依言将手递给他,却见他俯身过来,凑近她纤细的指骨。
温热地鼻息拂在萧瑶指背上,她赶忙将手指往回收了收:“你……你做什么?”
季昀但笑不语,捏住她指尖,将她指背捋直,抵在他薄薄微凉的唇瓣上,吹了一下。
湿湿热热的气息卷住她的指背,高亢的哨声中,萧瑶指尖颤了颤。
碧空中,有羽翅俯冲而下的簌簌声,萧瑶侧过脸,抬眸望去,果然是云鹏。
“昭昭可学会了?”季昀抚着云鹏雪白的羽翼,又拿指背轻轻刮了刮萧瑶小巧的鼻尖。
“学……学会了。”明明更亲昵的事也做过,可萧瑶揪紧的心,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话音刚落,季昀刮过她鼻尖的指背,顺势抵在萧瑶涂了艳丽口脂的朱唇上,笑道:“君无戏言,试试看。”
微微凉意贴在唇瓣上,萧瑶愣了愣,她方才其实是敷衍季昀的,她并不知晓季昀是如何吹出的哨声。
可君无戏言,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半含住他微凉的指背,轻轻吹了一下。
她吹得不得法,自然没吹出声儿来,想到方才还振振有词说学会了,登时心虚地移开唇瓣,望着季昀时,气势都不如先前足了。
“难怪太后娘娘说,昭昭幼时顽皮,惯会躲懒。”季昀凝着指背上殷红的口脂印,眸色又温柔几分,“昭昭既想让云鹏去送信,今日须得自个儿把云鹏召来才成。”
言罢,拍了拍云鹏背上羽翅,云鹏像是听懂了似的,振翅飞远了去。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本宫哪儿能学得会?
她话刚出口,便戛然而止。
萧瑶仰面望着季昀,蜷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眼睁睁看着他将指背抵在唇上,一下一下将指背上印着的口脂吃得干干净净。
慈宁宫中,季首辅等请安的宫妃们都散了,方才见着薛太后。
“太后娘娘,昀儿昨日回府,臣才知他已知晓身世,臣甚为惶恐,特来请太后娘娘示下,可要昭告天下,请立二皇子为帝?”季首辅愁得一宿没睡,眼周的褶子都深了些许。
薛太后着人给他泡了一盏醒神茶,方才摩挲着指尖护甲叹道:“哀家也盼着他登基为帝,造福百姓,可昀儿他不肯啊。”
“不仅不肯,他还把遗诏给毁了!”再想起当时情景,薛太后仍觉心痛。
昀儿心疼昭昭,有那么多法子可以补偿,为何要做得这般决绝呢?
“什么?”季首辅手中茶盏险些掉了,茶水洒出一些,打湿了他的官袍,他犹自未觉,“那二皇子岂不是再无法正名?”
薛太后摆摆手:“幸好哀家留了一手,他毁了的那份遗诏,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