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阳,怎么了?这么晚...”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给打断了,“冉冉,你方便来趟一附院吗?”
黎冉心中一顿,不安的情绪油然而生,“可以是可以,你出了什么事吗?”
许露阳:“不是,是他们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黎冉脸上当即漫上了欣喜的色彩,“他回来了?他为什么...”
不打电话给我?
黎冉没能问出口,许露阳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明显的紧急和颤音,
“廉晟他受了重伤,现在正在手术。郑和临说他中途醒转的时候不让我们告诉你,但我觉得...”
黎冉什么也没说,第一次失了礼貌挂断电话,连外套都来不及去拿直接冲向电梯。
电梯上升的速度很慢,黎冉心急地摁了下行键,在瞧见上升的数字时,果断地往安全通道走了过去。
夜色很深,窗外的雪一直下着,连视线都被模糊了不少。道路上的积雪使得地面更加湿滑,出行来往的人不少撑着伞与人结伴。
尽管是恶劣的天气,圣诞节的气氛灯光依旧能够在这寒冷之夜熠熠生辉,最直白地宣告着这美好的一天。
——
黎冉跑到手术室外的时候,宽敞的等待区站了许多人。大部分都穿着笔挺的军装,迷彩服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不难看出是经历了怎样一番硬战。
许是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站在那里的几个人都应声回头。
来人穿着工整,唯一不同的是双肩和棕色的发顶湿漉漉的,落满了白色的雪点。
她的长发因为奔跑而略显凌乱地散在身后,鼻尖和嘴唇都冻得通红,剧烈运动后的喘息声克制又隐忍。
灯光下,她喘了一声蓦然抬起头。女生的眼睛极其明亮,苍白的肌肤下眼眶的周围皆是一片晕染的绯红。
是令人心疼的狼狈,也是令人心疼的脆弱。
许露阳是第一个认出黎冉的人,她松开搭在轮椅上的手,赶忙朝她走了过去。
黎冉眼睑轻颤,不顾身上的寒冷目标明确的走向手术室的大门,却被许露阳一把拦住。
“情况呢?手术呢?”
许露阳抓着她的双肩,按捺住她迫切想要上前的趋势,“冉冉你先别冲动,冷静下来!”
黎冉强忍着泪水,想要拔高音量却发现声音都在颤抖着。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也想冷静,我也想假装坚强淡然的样子,可是我做不到!”
她是活生生的人,她有血有肉,她的心也会痛。
世人总看她平日里嘻嘻哈哈,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就以为她是个心态极好,格外坚强的人。
是,她是!
可是她不是无坚不摧的雕塑,她也会哭也会累。越是乐观积极向上的心态,分崩离析时也会更加束手无策。
成年人的心酸连崩溃都要讲究性价比,选时间看场合。明明风轻轻一吹就散了,却要等到回家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关起门来才肯化成灰。
她也是成年人,但这却是她唯一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打车来的路上,她整个人握着手机面露焦色的颤抖着。司机先生透过后视镜注意到她情绪的不对劲,还关心地问了问她是否遇到什么难事。
那时候的她还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故作镇定地告诉他:我没事。
可是现在看着熟悉的绿色迷彩,看着许露阳担忧的神色,看着那明晃晃刺眼的“手术中”三个字,她的崩溃来得突如其来也轻而易举。
《麦琪的礼物》中说:人世间所谓的生活是由大哭、抽泣、破涕为笑组合而成的,而在这之中抽泣占据了绝大部分。
黎冉努力的用笑容去替换哭泣,在她眼里的生活,她希望愉悦的光明色彩能够遮盖负面的黑暗色彩。不是说彻底地覆盖它们,而是让光明最后强大以至于忽视了那点点残存的黑暗。
然而一个不小心的动作,调色板崩盘,深色的颜料泼洒在明亮的色彩上,易如反掌地将她精心刻画的作品毁之殆尽。
过往她隐藏忍耐了多少抽泣,现在残忍的生活就尽数还给她多少。
泪水不值钱地从她的眼眶里涌出,女生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在空旷死寂般的等待区回响着:
“里面躺的人,他是廉晟啊...”
不是别人,是她爱的人。
我最爱的节日,突然间成了我最讨厌的一天。
《蛰伏》的完结章下,微博的评论之下,恭喜完结撒花的祝贺还在不断增加。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展颜大大在这一天,将一直展开的笑颜在这一天脆弱地敛了起来,哭得像个失了糖果的孩子。
许露阳从来不知道漫画里的场景会真的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不是舒也每次看到林觉时的雀跃,也不是她大胆调戏林觉后落荒而逃的庆幸。却是她认识林觉后唯一一次,也是哭得最令人心痛的场景。
那个画面,舒也在医院看到林觉的时候,那个始终端庄只在他面前耍小性子的女孩哭得泣不成声。
画那一篇章的时候,黎冉改了许久,想要从细枝末节中刻画出当时舒也的情绪。
此刻,她终于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那种悲痛和绝望了。
原来是这种感觉——
疼到不能呼吸,哭到不能出声。
她抱着许露阳,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害怕占据了她全部的心里,不断放大至每一个感官。
许露阳心中一颤,眼前的场景仿佛和漫画里的重合在了一起。
舒也:「求你了...求你了林觉。」
黎冉:“求你了...求你了廉晟。”
女生的声音无助到仿佛碰一碰就能碎了,不偏不倚地戳中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窝。他们心疼地皱眉,却不知该从何开始安慰。
舒也:「求你了,别抛下我。」
黎冉:“求你了,别抛下我。”
第53章 五十三叶扁舟 “我们结婚吧。”
Chapter53
廉晟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的他身边没有那个叫做黎冉的女孩,甚至是他的记忆里都不曾有这个人的身影存在过。
他日复一日的训练,出任务, 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原定的生活。直到相亲,他第一次违背了父母的意愿, 没有按照自己曾经设想的生活轨迹前进。
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花朵硬生生被剥离了一片花瓣, 虽不影响观赏可心痛却只有自己知晓。
他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总觉得自己从未活出过自我。枯燥的生活被军区的事物所充实, 可偶尔看到郑和临许露阳,亦或是原翊明鸢,内心生出的竟是满腔的渴望和向往。
他想, 就这样一直下去吧。前面的三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不在乎再来个三十年。
画面突转,他倒在血泊之中,子弹嵌入皮肉,鲜红温热的液体正在染红那声漂亮的军绿迷彩。
很痛, 痛到他手指的关节因为用力都在泛白。浑身像是脱了力一般, 想要握住眼前的光明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
山林如死寂般宁静,偶有火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成了这唯一的生气。
伤口撕扯着疼痛使他英俊的眉眼染上了颓色, 有那么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
太痛苦了, 要不就这样睡过去吧。
虽然这样想很对不起廉仲华和厉琴,但是他努力过了。
他的人生除了父母亲人并没有任何牵挂, 他的一生都上交给了国家,就这么为国家牺牲似乎也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夜色下,男人漆黑的眼睛里映出那不断跳动的火光。每一次不乖地跳动都在他的眼里同步进行, 显得坚韧而顽强。
他注视了许久,终究是妥协着,慢慢阖上了眼睛。光芒从眼前散去,随着闭眼的动作渐渐趋于黑暗。
感官的敏感程度在慢慢消退,睡意在悄无声息中夺去了他的思绪。意识在逐渐模糊,仿佛下一秒,他就能彻底沉睡下去。
“求你了...求你了廉晟。”
一道女声在他的耳边突兀地响起,带着全景环绕的空灵,犹如就在他的身边低语一般萦绕耳畔。
“求你了...”
血泊中的男人难耐地动了动眼皮,眉毛蹙得很紧。不曾听过的声音,却异常的熟悉。
女生话语里的颤抖和乞求听得人心不断地抽动,心尖弥漫的苦痛几乎能够覆盖身上带来的伤痛。
廉晟猛然睁开眼睛,火光映衬下,额角的汗水正在不断沁出。他伸手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襟,心痛到窒息的感觉令他被迫起伏地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