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警惕的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赵梓泞问道:“你们家有只兔子？”
李元蕾皱皱眉头，目光向右上方一撇，想了想:“没有。我们家不养兔子。我们家在楼上不方便。”
这时候房间里的小女儿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打开房间的们也要凑过来看热闹。李元蕾回过头去瞪了小女儿一眼，紧接着就转过身去用身子挡住了小女儿，近乎低吼道:“回去!大人说话小孩儿凑什么？!”
小女儿瘪了瘪嘴，一手拿着个什么，被她妈妈夺过去。李元蕾左看右看半晌，一把塞到了自己的兜里。邹之迩赶紧笑道:“小孩子嘛，这么凶人家干啥。这小闺女多可爱啊。”
“可爱的小闺女”开口就顶了她自己的妈妈一句，也不走开，反而似乎要和李元蕾吵一架。李元蕾没办法，又转过头来对两个人道:“我们家真没兔子。要找你们——”
邹之迩不知道从哪里变魔术似的变出来一根拳头大小的扁棒棒糖，一边笑一边把糖出其不意举到小女孩身边:“跟小孩子闹什么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当的——小朋友，别呕气了，来，姐姐给你糖吃。”
小女孩想了想，似乎伸手要去拿，她妈妈狠狠举起手来狠狠落下，打下去时却是轻轻的照手背来了一巴掌:“别碰!”
小女孩勃然大怒，推了她妈妈一下，上前一步大胆的拿过了邹之迩的棒棒糖。邹之迩摸摸她的头:“真可爱!我还会给你糖，如果我可以摸摸你爸爸给你买的小兔子的话。”
小女孩想都没想，含着棒棒糖便点头，转身去自己的房间了。
李元蕾猛地把目光射向了自己的女儿，然后眼泪就不由自主的顺着皱纹流满了整张气色乌黄的脸。她看上去快要晕厥瘫倒在地，紧紧靠着墙。
邹之迩也趁机像鱼一样游进了房间，小女儿从房间里抱出一只小兔子来，邹之迩还没接过来，就听见一个女人因为尖叫音调太高而嘶哑的声音:“你!你们!你们私闯民宅!你们私闯民宅啊啊啊啊!”
那个原本快要瘫倒的女人猛然爆发出了绝望失控的尖叫，紧接着便拎起一个马扎踉踉跄跄的向毫无防备的邹之迩扑了过去。
第10章 兔齿（三）
小女儿听到声音浑身颤抖了一下，下意识想扭头看看自己的母亲。邹之迩趁机从小女孩手里抱过兔子，脚步一移拉着女孩向北一躲。邹之迩身后的赵梓泞从后面踹了女人的两条腿，不顾伤痛抱到了女人的脖子上。女人倒下来，头部撞到了柔软的床角，随手拎起的马扎也砸到墙面，又摔落到地板砖上，硬生生把墙砸下来了一块墙皮连着里面的渣滓。若是没有赵梓泞出手，邹之迩看着墙上的凹印，恐怕自己的脑袋就要被砸出浆糊来了。邹之迩来不及后怕，赶紧拔下一撮雪白的毛掖在口袋里，上前和赵梓泞一起拷住了李元蕾，女孩缩在墙角，手里的棒棒糖碎了一地，她抱住自己的肩膀尖声叫道:“妈——”
等女人平静下来时，女孩尚且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着她们两个，咬着手腕，发红的眼角不停掉落的泪水让她的头发粘在了脸上，就像一只被打到角落里的流浪狗。
邹之迩摸了摸包，她上一块棒棒糖是去超市给大伙买午饭，老板看她出手阔绰顺手送她的，她自然没有第二块了。好在包里还有一瓶她提前拿好防止犯困的咖啡。但想到咖啡对小孩子不好，邹之迩把那拿了半拿的咖啡又放回了包里。
邹之迩走到小女孩身边，然而小女孩却是使劲向墙角缩，哆哆嗦嗦的似乎是要把自己缩到墙里，一双恐惧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五分钟后，邹之迩抱着小女孩，赵梓泞押着李元蕾一起走向了警车。
看着身边缩成一团的小女孩，邹之迩只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又有点愧疚。半路上让赵梓泞停了一下车，自己去超市给女孩买了一大包棒棒糖，可小女孩似乎并不能像之前一样快速的接受她了，警惕恐惧的抗拒着一切。
到了局里，果然大部分人都去审人去了，果然人手都不够了，果然连允辰也被叫去审讯嫌犯了。
可能是因为允辰是个法医，还是个刚刚来的，他手里的“嫌犯”还是个孩子。可实际上，孩子才是最难审的，打也打不打，骂也骂不得，一般的审讯手段都没法用，最多就是呵斥孩子两句，可允辰又是个棉花糖似的软脾气，又斯斯文文的，拉不下脸来呵斥晋尘。
两个俊男靓男面对面坐着，一个比一个斯文俊秀，看上去倒是颇为养眼。
允辰斯斯文文的问一个问题，晋尘也斯斯文文的回答一个问题。若是允辰问得问题晋尘答不上来，允辰便看着晋尘等他想好了再回答。
一片静默时，允辰盯着晋尘俊雅苍白的小脸和淡淡的瞳仁，晋尘也毫不避讳的看回去。桌子又小，还是学生的晋尘和刚刚不是学生了的允辰都是学生坐姿，几乎是脸挨着脸，看上去不像是在审讯嫌犯，倒像是一对热恋中难分难舍的情侣。审讯监控室里赵欣蕊面若冰霜，凉飕飕的看着审讯室里的人。
邹之迩看了看赵欣蕊做的记录，只见上面写道
“允:请问你当时在老家吗？
晋:我不在老家的，警察哥哥。
允:哦哦……那个,那个……我们在你的老家找到了你的试卷，上面写着84消毒液和洁厕灵混合之后产生氯丨气的原理和化学式，而且上面只有你，你母亲和你舅舅的指纹。你们解释吗？
晋:我可以解释的。这张试卷是我姥爷即将去世时，也就是三周之前大休的时候，我和父母一起回老家。因为学习任务比较紧，我去耳房学习。晚上我舅舅和舅妈要在耳房中休息，我就先出来了。学习用品，复习资料，试卷都在耳房里。但是第二天我就找不到这张试卷了。
允:好的。那……我们在学校的监控里看到你也是在三周之前，星期五的晚饭时间你在银川超市最南边的货架边看84消毒液和洁厕灵。你能解释一下吗？
晋:我只错了那道题，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就去超市看了看84和洁厕灵的配方。”
邹之迩揉了揉额头，对赵欣蕊道:“我看看那一段监控。”
“哟呵，你也在这儿。”身后又一道懒懒的声音传来:“我看他俩啊，就差一只绣花针了。”
没人理他。
程闲鸟鼓了鼓嘴，倒也没觉得尴尬:“给他俩一人一只绣花针，我保证他俩能当场给我们秀一场卓越的女红技术。”
邹之迩看传到电脑里的监控，果然见晋尘再看84和洁厕灵，不过是若有所思的模样。邹之迩试着学了学晋尘拿84的模样——身体微微卷曲着，84抱在怀里，她低声问赵欣蕊:“你看晋尘这个动作……想不想是……小孩子保护自己的玩具怕被人发现抢走的动作。”
程闲鸟最先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晋尘那时候并不想让人发现他到底拿了什么对吗？”
邹之迩点了点头，看着一动不动的晋尘:“而且……他这个时候心里应该在想事……只是这摄像头太差了，看不清楚他的小动作。但是这些只是我的个人看法，可能对案子没什么作用。”
程闲鸟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没事，说不定有呢。对了，这边我来替你，你去大爷那边吧。”
邹之迩莫名其妙的看了程闲鸟一眼，程闲鸟已经准备强行让她禅位了。结合之前回勘现场，邹之迩猜到曹大爷大概是和程闲鸟吵架了。邹之迩忽然觉得觉的自己就像个皮球，在警察局里被一对关系不可琢磨的情侣踢来踢去，关系不好了就拉进来当挡风板使，关系好了在踢出去。
这大概就是单身狗的痛苦吧。
邹之迩赶紧禅位，看着程闲鸟上位，还不忘关切地问:“需要我替你说点什么吗？”
程闲鸟愣了愣，似乎没理解，半晌，道:“不不不，用不着。”
邹之迩看他的神色不太对，心里也疑惑了起来，但还是道:“大爷他人挺好的，虽然说……可能……有点胖，然后，挺直的，可是他很体贴人也很细心。就是有点不太会表达，你……别太上心。”
程闲鸟莞尔:“那……你觉得他有机会吗？”
一句话彻底把邹之迩问愣了，邹之迩品了一会儿，也没懂，只得道:“你觉得他有机会他就有机会呗。”
程闲鸟笑道:“我觉得他有机会呢。那你快去吧，大爷要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