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美丽给她笑了:“姐一看你,就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她说得开心,人整个转了过来,水管也跟着打了弯,哗的往曲思远脚下浇去。
曲思远反应不及,尖叫一声,从墩子上掉了下去
***
江远路开完视频会议,足足又花了半小时看完朱玫传过来的文件,再和艾瑞那边负责人通了20分钟电话,这才疲惫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新晋的小女友便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全身湿淋淋的,头发丝上都滴着水。
“你……这是去哪儿了?”
曲思远捏着块不知哪儿拿来的毛巾,脏兮兮地还在掉棉絮,使劲又擦了把头发,把将要滴落下来的水滴擦走,吸吸鼻子道:“去蒋哥新房那了。”
江远路闻言不由自主看了眼门外,并没有下雨。
曲思远还要拿毛巾擦脸,被他一把攥住:“别擦了,脸都红了——去楼上换衣服。”
她“哦”了一身,转身往楼梯上走。
转过身之后,江远路也看清了她牛仔裤上那一大片沾着泥水的湿渍,以及上衣上面湿漉漉的一小团东西。
“等等!”
他喊住她,随手拿起了墙边的小笤帚。
曲思远回过身,看到笤帚登时就后退了一步:“干、干吗?!”
“别动。”江远路说着,往她身后绕去。
曲思远登时整个人都僵硬起来:“我……我后面有什么?”
江远路拿起笤帚在她后背飞快地掠了一下,人还往前一步,刻意遮挡住了她的视线:“没什么。”
曲思远却已经再一次转过身,探头朝他身后看去:“哦,鼻涕虫啊——”
语气淡然,颇有点“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你是不是有点少见多怪”的意味。
江远路意外看向她:“你现在不怕了?”
他还记得她第一次在他家住下的那个晚上,她睡到半夜,被一条沿着泥地爬上床的鼻涕虫吓得嚎啕大哭……
曲思远显然已经忘记了那么久远的事儿,扒着他手臂饶有兴致地看那条鼻涕虫被笤帚禁锢着身体挣扎不出来,“我来这这么久,徒手抓蚂蟥都可以,鼻涕虫算什么……”
说着说着,她也意识到自己离他有些太近了。
近到,连他身上的衬衣都濡湿了一大片。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松手,反倒是江远路先后退了一步:“快去换衣服吧,当心感冒了。”
他极有“试用期产品”的自觉,觉察到她的不自在,退得果断而干脆,一点没有小情侣间该有的黏糊和亲昵。
曲思远登时又觉得愧疚起来,咬咬牙,抓起他胳膊:“一起去换吧,你衣服也湿了。”
说罢,她也不管这话有多大的歧义,拽着他就往楼上走。
第78章 山水又一程(四) 灯泡的……
山水又一程(四)
两层二十六级台阶, 1分钟不到就走完了。
曲思远开了自己的房门,回头见江远路还跟在自己后面,后知后觉地松开手。
江远路仍旧站着没动。
曲思远:“?”
他叹了口气:“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曲思远恍然, 一拍脑袋:“我去帮你找小毅哥拿!”
“不用了,”江远路拦住她, “你换你的, 我自己去。”
说完, 他却没急着走。
曲思远直觉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柔和而温暖, 最后却也没说什么, 轻轻揉了揉她还沾着泥水的头发,主动帮她把门关上了。
锁头苟合发出轻微的“咔擦”声,好一会儿, 外面才有逐渐远离的脚步声响起。
她在这一瞬间突然也福至心灵,懂得了他没有宣之于口的那点喜悦。
只是主动牵个手而已——
他这点卑微的快乐叫她既觉得愧疚, 又控制不住雀跃起来。
她进浴室急匆匆冲了澡,换了衣服,手按到了门把手, 却又踟蹰起来。
他刚才确实说了, 忙完工作就一起去基地看看;但人忙碌了一天, 光从S市开到峒乡就累得够呛……
敲门声解救了她,她几乎是一把将门拉开——对上了马艳艳惊诧的表情。
曲思远一颗心升到了最高处,“啪”一声落下来:“是你啊。”
“不是我还有谁, 你想谁来?”马艳艳瞪着眼睛上下打量她, “大晚上收拾得这么整齐,想干什么去?”
说完,她还嗅了嗅:“还喷了香水!”
“瞎说什么呢, 这是沐浴露的味道。”曲思远没好气地拉开椅子坐下来。
“沐浴露?”马艳艳夸张地提高声音,“前调里有鸢尾草的沐浴露?”
“小声点!”曲思远撇嘴。
马艳艳扭头看了眼门外,抬脚把门阖上:“约了江远路是吧?”
曲思远不答。
马艳艳手托着下巴:“动作够快的,你不说不喜欢人家吗?”
“也没说不喜欢啊——”
曲思远犹豫半晌,把之前的事情倒豆子一般说了。
“学长这种脸皮,我真就学不会了。”马艳艳的关注度明显偏了,“他后来还有联系你吗?”
“你管他干嘛,我让你帮我分析分析和小江哥的事儿呀!”
“搞什么恋爱试用期,你们俩小学生拉钩啊?睡睡看……呸,亲亲看就知道是不是真喜欢了,有什么好分析的。”马艳艳把凳子往她这边挪了挪,“你看看手机,你们学长没准还有给你发消息呢。”
曲思远被她催得不耐烦,掏手机出来翻找,还真看到条被自己遗漏的未读消息。
时间是几天前,内容也很简单。
李浩然:到家了报个平安,好好休息,有事联系我。
“我就说嘛!”马艳艳看得直乐。
曲思远却没了半年前的激动,愈看便愈对李浩然失望,颇有一腔真心喂狗的懊恼感。
那时候,怎么就没看出他是这样的人呢?
马艳艳感慨:“这事你也不能完全怪学长,换做是我,暗恋了我好几年的舔狗突然就急刹车跑了,肯定也得意难平啊。”
“我跟舔狗有一毛钱……”曲思远话没说完,房门陡然被轻轻扣了两声。
“思远?”
曲思远几乎是弹跳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拉起马艳艳,推着她往洗手间走:“进去别出声!”
马艳艳:“……”
不是,说好的不喜欢呢?紧张什么!
而且,她怎么就跟奸夫一个待遇了?!
曲思远可不管这些,自觉自己这拉钩来的“恋爱关系”脆弱不堪。
一阵小风都能吹散了,更经不起马艳艳的调侃。
友谊的小船说掀翻就掀翻,她把人推进去,“砰”的把门关上不说,随手还反拧了一把,这才拽拽衣角去开门。
门外的果然是江远路,换了身曲毅的衣服,脸上有些犹豫:“这么晚了,基地……”
“不晚不晚,”曲思远赶紧打断,“要能赶在‘十一’前恢复运营,就再好不过了。”
江远路点头,“那走吧。”
他表情仍是严肃的,语气也那样自然,右手却在她迈出门之后,轻轻挡在了她和因为台风漏水而新粉刷过不久的墙壁之间。
因为距离太近,几乎就搭在了她肩膀上。
两人都仿佛没注意到,维持着这几厘米的空隙下了楼。
一直到走完最后一个台阶,江远路才没事人似的放下手,垂落回自己身侧。
从玫瑰村到基地的这段山道,严格来说算是林间小路,修葺相关其实应该由基地这边自行负责的。
无奈这次意外来的突然,基地这边又一直对玫瑰村有所照顾,镇上拨款修路时,便连带着将这段路也一起修整了。
风过林梢,满山都是摇曳的黑影。车灯把已经平整好的路面照得发白,深浅不一的水泥路面仿佛拼凑起来的地图,接缝处便是结痂愈合的伤疤。
身侧的人却稳稳地坐着,连影子也不曾摇晃一下。
曲思远莫名地感到了心安,连傍晚看到花坛便“菜”坛时的失落都被冲淡了不少。
对比父亲,她还有机会,也并不孤单,何其幸运啊——
山顶上的夜风比下面大多了,没有风旗也能感受到巨大的风力,游客中心虽然修整过了,仍旧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
灯光下,甚至能看到墙面上明显的水渍。
这种退耕还林地上建的都是临时建筑,她建的时候图省安心,直接用得曲建设当年可行性报告里推荐的砖混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