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每天都在吃醋(63)

她也没坚持, 拍拍屁股站起身。

“走吧。”

桔园的果子这么多开裂,明显是因为果子膨大期吸收了太多的水份。裂开的果子要提前摘除, 剩余的果子需得控制水份, 不但要重新规划排水渠, 地面也要铺反光膜。

游客中心虽然修缮了,排了期的游客要一个个去解释、退款, 定了“爱情果”的客人也得知情……

曲思远揉了揉太阳穴, 看着曲毅把空烟盒捏扁扔进垃圾桶里,发出轻轻的一声闷响。

两人转过身,身后便是暮色里的玫瑰村。

雨后的村道泥泞而杂乱, 到处都是凌乱的脚印,靠近老槐树这边还有两双踩得特别严实的, 连鞋底的花纹都清晰可见。

山顶又有野飞的滑翔伞腾空而起,遥遥望去,仿佛一抹橙色的晚霞。

曲思远盯着看了会, 挪开目光, 跟着曲毅往村里走去。

回到曲毅家, 霍见深竟已经离开了。

江远路戴着围裙,正在忙曲妈妈布菜。

晚饭意外的丰盛,不但有鱼有虾有肉, 大圆桌中央还摆着盆虫草花炖母鸡, 汤汁清亮,醇香诱人。

曲妈妈满脸疲色地招呼大家吃饭,带些歉意道:“江总, 让你这个客人做饭,真是不好意思。”

江远路解下围裙,也拉开椅子坐下来:“吃饭吧。”

除了他之外,几人的胃口都不太好。

吃完饭,曲毅赶去镇上开会,曲妈妈也被江远路“好好休息”为由,赶去了门口乘凉。

曲思远便也十分自觉地埋头就往楼上走。

江远路一边洗碗一边开口:“曲思远,你先别走,帮我一起煮个仙草冻。”

曲思远:“……”

仙草冻是个什么鬼东西?

曲思远硬生生顿住脚步,枯燥地坐在一边等他洗完碗,看着他从曲毅家阁楼里搬出一小捆褐色的干草,“你来烧火。”

她“哦”了一声,见他将干草放在灶台上,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尽责地抱到灶间,分了一小把出来,拿打火机点燃。

“你在干什么!”

江远路刚往大铁锅里舀了勺水,回头便瞪大了眼睛。

曲思远茫然地握着燃烧的干草,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往灶膛里塞。

“不、不是让我烧火?”

江远路长叹了口气,几步过来,抓着她手将干草塞进灶膛,又填了几把柴火,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干草拿起来,拍去灶灰。

“这就是一会儿要煮的仙草。”

“啊?”

曲思远更不知所措了,呆呆地看着他把干草泡进大水盆里洗干净,卷成几小捆,泡进放满了水的大铁锅里。

曲思远:“……”

虽然不明所以,作为一个烧火丫头曲思远还是称职的。

她连阿聪奶奶家的老灶台都烧热过,烧曲毅家的新式三角灶简直小菜一碟。一大锅草汤很快煮沸了,白烟从木质锅盖下逸出,又逐渐消失在排风口。

曲思远努力嗅了嗅,既无臭味,也没香气。

烧开的草汤颜色发黑,撇去草渣之后,足足有一大盆。

江远路将大盆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冷藏:“你也去休息吧,好了我叫你。”

曲思远“嗯”了一声,走了好几步,突然醍醐灌顶,猛然转身:“仙草……这个就是烧仙草?”

江远路点头。

她震惊地盯着垃圾桶里草渣看:“烧仙草居然真是草做的?!”

“不放仙草粉居然能结成冻?!”

江远路:“……”

曲思远惊叹半天,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少见多怪,讪讪地重新往楼上走。

她身上都是灶台灰,洗完澡换完衣服,拿着手机刷了会,江远路的消息就来了。

“下来吃东西。”

曲思远立刻下楼。

江远路已经把那盆仙草冻从冰箱里抱出来了,熟练地拿勺子舀一勺进碗里,几下打散,倒上凉水,加上冰糖水和薄荷,迅速就调制好了。

曲思远啜了一小口,心里忍不住没什么出息地感慨:果然和夜市里卖的成品一模一样!

江远路在自己的碗里多加了好几滴薄荷,一口气喝完,五脏肺腑都沁着寒气。

借着这股刺激,他斟酌着开口道:“现在,心情有变好一点儿吗?”

曲思远愣愣地看他。

她眼中的混沌撕开了一点浓雾,轻轻地眨了下眼睛。

一下,两下……

小学三年级时,她才第一次喝到这种黑乎乎的土制仙草冻。

没有醇香的牛奶、没有嚼劲十足的珍珠和芋圆,更没有现在流行的各色芝士、奶冻,大半碗冰水配上一勺打散的黑色草冻,加上一点薄荷和糖精,由父亲自集市摊贩手里接过,送到尚且年幼的她手里。

“囡囡不哭了,喝完就不热了,心情也会变好。”

而领着他们跋山涉水的那个一身破旧的男孩,全程没说一个字,连父亲递过去的仙草冻都固执地摇头拒绝。

曲思远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想起了他,想说我们小时候竟然见过,话到了嘴边,才发现自己竟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过。

甚至连那张晒得黝黑的青涩脸庞,也都是模糊而遥远的。

在她顺遂幸福的二十多年人生里,值得记住的美好和甜蜜实在太多了。

哪里,还记得住无意中瞥见过的,属于他人的困苦。

第70章 开目不见路(三) 不知道……

开目不见路(三)

曲建设来自农村, 妻女来乡下的机会却并不是太多。

程芸性子温柔,一看就是从小蜜罐里泡大的城里姑娘,曲家二老生怕老家的贫穷和简陋吓着人闺女, 也担心委屈了人,连结婚仪式都是在S市酒店办的。

至于乡下的流水席, 压根就没喊小夫妻回来。

待到曲思远出生, 曲家二老也已经随着二儿子一起搬到了县城。

曲建设再带着妻女回来探亲, 不是住自己兄弟家,便是住到附近宾馆里。

只有在小县城住腻了, 偶尔才开车着, 载着一家老小一起回峒乡旅游似的转上那么一圈。

第一次夜宿,便是在曲思远小学时——彼时电视综艺正流行“交换人生”、“变形记”之类的主题,曲思远又连续好几次和班里的同学攀比手表玩具, 登时就让曲建设夫妇警醒了:是时候,要让女儿知道一点人间疾苦了!

恰巧曲建设去了一趟望海中学, 打算资助几名面临失学的孩子,便将小思远也一并捎上了。

望海中学办学条件简陋,无论是软件还是硬件都远不如城区。

曲建设贫苦出身, 生怕伤了孩子的自尊心, 主动表示不去教室了, 就在校长办公室里见见孩子就行。

江远路和另一个贫苦学生进门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威严的校长,第二眼便是坐在沙发上, 穿着雪白衬衣和粉白背心裙的曲思远。

她嘴里还含着口香糖, 带点婴儿肥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接收到两个高个男生的视线,她便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扭头去看身旁的曲建设。

无忧无虑, 仿佛玻璃柜台里纤尘不染的陶瓷娃娃。

曲建设早就了解过两个学生的家庭情况,学习成绩都不错,家里的腌臜事却一个比一个多。

尤其是那个叫江远路的男孩,母亲改嫁,父亲去世,相依为命的爷爷身体也不好,成绩却一直是全校第一。

临要离开,两个孩子非要送一送他们。

曲建设推拒不过,便捎着他们一起开车下山。

不想山路崎岖,半路上便爆胎抛锚了,换上备用胎,也只勉强支撑到集市上。

小地方的修车行缺东少西,连个轮胎都要等送货。

曲建设领着女儿和穷学生一起吃了午饭,饭后又去买了好几碗仙草冻。

小曲思远坐了一路车,热得一口午饭都没吃下,被哄了半天,才勉强吃下一碗草冻。

因为等不来新轮胎,当晚父女俩便住在了江远路家。

记忆久远,唯一让曲思远印象深刻的,是凌乱而肮脏的灶间,旧到发灰的破旧蚊帐,以及小木凳上成叠的习题册和竞赛卷子。

……

想不到自己当年,居然还睡过省状元的床,吃过省状元家的米。

曲思远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道:“我爸爸那时候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江远路垂下头,“金子有什么用,照样不讨人喜欢。”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室内一时间寂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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