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嫣坐在书案前，紫桐还在清理案几上的墨汁，“世子妃，这书弄得这么脏，怕是要找人修复一番了？可否要送去校书院，请那边的大人修复？”
顾嫣轻轻一笑，“难得见怀瑾这么调皮，就放在那里吧，当个纪念。”
“说得也是，今后等他长大了，再翻给他看。”紫桐道。
就这么过了两天，顾嫣忙着对账，这两天也没有出门，倒是怀瑾那家伙这两天特别黏她，也不知是不是上次被慕容麟抱走受了刺激。以前的怀瑾很少这样黏人，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睡觉吃饭玩玩具。
但是那天她去醉仙楼接怀瑾的时候，也没看见这小家伙有什么异常。也或许是一天天长大，小孩子也有了他自己的脾性。
顾嫣便抽时间陪他玩，只是再也不敢让他去书案上了。
今天下午她陪怀瑾玩了两个时辰，小孩子终于没有抵挡住睡意，在她怀里睡着了。
顾嫣将他放置在床上，随后又起身去收拾账本，看到桌上那一本沾上污迹的东篱先生的孤本，顾嫣信手拾起来瞟了一眼。
书页上的墨迹已经干涸，还能看清小孩子的指印，小小的有些可爱。
那天手忙脚乱，顾嫣倒没仔细看，这本书的外封虽然满是墨迹，但是内页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污迹，怀瑾用手指按的地方也都没有把字迹遮盖完，并不影响阅读。
正当顾嫣准备合上书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她再度翻开书本，那几个被打上印记的字连在一起，正是“雨灵山伏兵”！
雨灵山正是从北境入京的必经之路，此处群山环抱，易守难攻，再加上这一带的流寇横行，官府也拿他们没有办法，确实是行暗杀的好地方。
如今逸云已经走了两日，他们骑的都是上等良驹，想要追上他们告知这个消息，顾嫣手上现在并没有那么快的马儿。
“紫桐！”顾嫣随即叫来紫桐，“你赶紧去通知谢府，雨灵山有埋伏，让他们快马加鞭去支援。”
谢家现在虽然已经退出朝堂，但他们在朝廷之外的势力却正是如日中天，不容小觑。
相信依照名震一时的谢府智囊团，他们竟然有办法快速将这个消息传达出去。
紫桐不知道顾嫣是怎么得到雨灵山有埋伏这个消息，不过看顾嫣一脸严肃，紫桐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便赶紧去通知谢府。
等一切安排好之后，顾嫣渐渐冷静下来，心中不免好奇，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或许怀瑾只是随手按下的，又正好组成了这么几个字。
她慢慢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熟睡的小孩，一些诡异的想法从她脑海里涌起。
这张脸和瑾儿小时候长得真的很像，真的是她的瑾儿吗？
睡梦中的怀瑾努了努嘴，也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什么，竟笑了起来。
顾嫣在床边坐了良久，直到飞鸢进来叫她用膳，她才回过神。
“姑娘，你最近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世子爷快要回来了，你担心啊？”飞鸢问。
“可能是吧，紫桐回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应该也快了，赶紧趁着现在小公子睡觉，你先把饭吃了。这两天小公子总是黏着你，害你吃饭都不得安宁。”飞鸢催道。
顾嫣慢慢走到外间，“我该早点注意到的。”
飞鸢被她这话弄得莫名其妙，“注意到什么？”
“没什么。”
吃完饭后，怀瑾也醒了，顾嫣抱着他去外面玩耍。碧水流觞处的水畔，一树梅花开得正香，顾嫣抱着怀瑾站在树下。
“那年冬天，西凉和顾家军大战，你外公浴血沙场，身中数刀，我带着你回顾府，那年冬天的顾府异常冰冷，听雪院里的梅花就开得如这一树梅一样灿烂。”顾嫣道。
怀里的怀瑾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顾嫣在那双清澈的眼底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你是我的瑾儿吗？”顾嫣问道。
怀瑾伸出胖乎乎的手摸了摸她的脸，顾嫣在这一瞬间忽然流泪而下。
“世子妃，老夫人过来了。”
顾嫣赶紧擦干眼角的泪，“让她在前厅等一会儿，我马上过去。”
顾嫣转过头，紫桐看到她红红的眼睛，愣了下，“世子妃……你这是怎么了？”
“风吹进眼睛里而已，你先过去吧，好好招呼老夫人。”顾嫣说。
紫桐这才转身离开，行到中庭，正好被飞鸢撞了个正着。
“我还以为是哪个冒失鬼，原来又是你这丫头。跑得这么急干什么？难不成还有人追着你？”紫桐埋怨道。
“我最近看姑娘心神不宁，特地托人去庙里求了一个平安符。”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迷信这些。不过世子妃最近确实有些反常，经常一个人独处，问她她也不说，唉！老夫人还在前院等着，我先过去招呼老夫人。”紫桐说完，便匆匆走了。
“老夫人过来又是为了什么？”飞鸢好奇道。
顾嫣跟宋敏芝虽是亲生母女，但关系恶劣，最近一年因不常往来。宋敏芝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知她这次来是为什么事。
飞鸢突然想起最近听到的京中传闻，“难道真的是为了二姑娘的婚事？”
顾婉如今也过了及笄的年龄，确实是可以谈婚论嫁了。虽说顾婉的名声不太好，但顾家势力现在如日中天，顾婉这一年多也老实本分，天天上顾家求亲的人倒也不少。
飞鸢这次倒是猜对了，宋敏芝确实是为顾婉的婚事而来找顾嫣，毕竟随着东平王世子凯旋的消息传开，连同顾嫣这个世子妃也越来越风光。
“唉，阿嫣，你就婉婉一个妹妹，关于她的婚事，天天上门来求亲的人太多，我简直都要选昏了头。还不如当初你的婚事，皇上直接定下，我也不用那么纠结，怕得罪这个，又怕得罪那个的，唉，难选啊。”宋敏芝唉声叹气道。
顾嫣其实倒有些理解宋敏芝的哀叹，大抵是因为这些人家都没法入她的眼，真正在朝中有身份有地位的，挑选媳妇时，也很注重名声。顾婉当初闹那几出，注定她没法嫁到和顾家门当户对的人家。
顾嫣道：“婚姻大事，虽说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今后过日子的终究是顾婉，你可以问问她的意见，看看她可有相中的？”
“她倒是有个爱慕的，只是……”宋敏芝欲言又止。
第84章
“只是什么？有话就直说。”顾嫣道。
“他喜欢的这个人， 我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宋敏芝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顾嫣淡淡瞟她一眼，宋敏芝这句不好意思开口在顾嫣听来， 只是一句客套的说辞而已。在顾婉的事情上，宋敏芝就没有开不了口的。
“既然不好意思开口，那就别说了。”顾嫣直接道。
果然， 宋敏芝的脸色变得非常尴尬，大约是没有想到顾嫣会这么不留情面。
她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支吾道：“其实顾婉喜欢的人，你心中也清楚。她这孩子就是一根筋， 认定了就不会改变， 任旁人怎么劝怎么说，都是没用。”
顾嫣心下了然，她的这个好妹妹还真是长情， 慕容轩都这样对她了， 她还痴心不改。
顾嫣道：“那也要看看对方喜不喜欢她， 如果嫁一个不喜欢她的人，今后受委屈的还是她自己。”
“我也是这样劝说她，但她始终不肯听劝。说起来，燕王确实一表人才，文韬武略都不在话下， 确实是一个良配， 也怪不得婉婉那么喜欢。”宋敏芝陷入一片感慨之中，“婉婉和他也算青梅竹马，这些年我们母女在京城， 也甚得燕王照拂。如果这门婚事能够促成，为娘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所以娘亲今天过来，是想我这个当姐姐的去给妹妹做媒人？”顾嫣问。
“哪有亲姐姐给亲妹妹做媒人的？你和燕王殿下颇有私交，你可知燕王殿下心中是何意？”宋敏芝试探问道。
“我又不是燕王殿下心中的蛔虫，怎会知道他的想法？娘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我现在是东平王世子的世子妃，何时跟燕王殿下颇有私交？不知道的人若是听到娘亲这番话，只怕还以为我与燕王殿下当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情。”
“你何必非要和我挑刺呢？为娘哪是这个意思？你不必这样故意曲解。”宋敏芝心中有些来气，关于顾婉的婚事，她确实是伤透了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