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他做事更加谨慎,对于身边这些人,也给予了更多地关注。
每日都会严格检查盐务工作,了解官家制盐作坊的工艺,再去检查将要出市售卖的盐。
一段时间下来,还真让他看出了端倪。
与别的私盐粗糙制造工艺不同,这一批走官路的私盐,无论是形态还是工艺,都跟官盐相差无几,倘若看得不仔细,根本分不清。
何舒启还是观察了好一段时间,才发现两者之间的细微差别。
那就是官盐看起来要比私盐更为晶莹,更为纯净。
他没有妄动,而是偷偷收集了样品,派人跟进私盐出售动向。
只是他的官职过于显眼,金州大大小小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不方便收集证据,这让他很发愁。
收到陆洵要随机巡查州郡的消息,何舒启心中有了些底,预估着他的信已经上呈到圣上那里。
只是京城距离金州千里之遥,等到陆洵赶来,还不知道要多久。
其实,何舒启一直看不惯京城那些娇生惯养的贵族公子哥,觉得他们只会享乐,不了解民生疾苦,更不用说为民做事了。
但自从钟正旭的案子遍传各处之后,何舒启对于陆洵和楚君瑞兄弟两有了别的评价。
他不再一概而论,而是开始探寻他们身上的闪光点,觉得有了这样可靠的年轻领袖,乃是万民之福。
夜已深,四下寂寥。弦月从薄云中探出头来,看着这广袤大地,万家屋脊。
清冷冷的月光,投射下来,印出斑驳的树影,透着一股神秘气息。
何舒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整个人都显得非常焦虑。
他想着自己要如何做,才能收集多些证据,早日清除这些蛀虫。
根据何舒启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细心观察,基本能百分百确定吕祖浩有问题,内贼是他基本可以确定。
但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也参与了,而他又跟谁对接,收的是谁产出的私盐,这件件桩桩事,何舒启暂时无从知晓。
“咄咄咄”,窗台有敲击的声音,何舒启瞬间警惕起来,扶着床沿,慢慢坐起来。
右手下意识地去抓自己的木枕,举到胸口处,呈防守姿势。
他不敢出声,脑子里都是那些杀人灭口的猜想。
陆十一身着夜行衣,轻轻推开窗户,从窗台上翻进来,双足落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在怀中摸出一支火折子,吹燃照明。
刚把火折子吹亮,就听到一声怒吼,“贼子,吃老夫一枕头。”
何舒启鼓足了勇气,举着木枕,用力捶向陆十一,向陆十一展现他作为文官的坚韧不屈。
陆十一反应很快,一个侧身,躲开了何舒启的攻击。
没有人阻拦,何舒启失去重心,险些撞桌子上去,还好陆十一速度快,拉了他一把,这才没有见血。
“何大人莫慌,属下陆十一,奉主子命令,前来协助何大人查案。”
还没等何舒启缓过来,陆十一便行礼道出来意。
“不知阁下主子是何人?”刚问出口,何舒启就发现自己问了废话。
查案,还姓陆,那不正是辰郡王陆洵?
“属下主子是辰郡王,何大人直接唤属下陆十一便可。”
“主子出行所借名头乃是随机巡查,要掩人耳目,但他也知晓金州水深,大人处境艰难,特意让属下先行一步,前来协助大人。”
陆十一不卑不亢,认真扮演好自己王府侍卫的高冷严谨形象,尽管他一点也不高冷。
“这是主子信件,还请何大人亲启查阅。”接着,陆十一掏出信件,双手奉给何舒启。
听闻是陆洵派来帮他的,何舒启心下一喜,撕开信件,想借着陆十一那微弱的火折子光来看信。
陆十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向房中各处,将烛台点亮,房间内逐渐亮起来。
睡隔壁厢房的随从被这边的声音吵醒,匆匆忙忙出来拍门,“大人,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你继续睡吧,有事我再传唤你。”随从是何舒启的心腹,但是这夜半三更的,没必要大家都耗着。
随从通过房间烛光倒映,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顿时警惕,以为他家大人被劫持了。
“大人?”便试探性又唤了一声。
吱呀!
门从里面打开,穿着夜行衣的陆十一面无表情地道:“进来吧!”
随从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你是谁?不准伤害我家大人!”
他虽然害怕,但是依旧大着胆子出声放狠话,不准陆十一伤害何舒启。
陆十一再次忍不住翻白眼,心中吐槽,这人眼神不行,他这般俊俏又温和可亲的面孔,怎么会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
这主仆两不行啊!眼神是真不行!
而何舒启则深受感动,从房间内走出,欣慰地对随从说道:“都是自己人,莫担心,你回去歇着吧!有事,再唤你。”
听说是自己人,随从半信半疑,但还是听从吩咐,回房去了,“大人,您有事,就大声叫小人名字,小人立马过来。”
叮嘱完,恭敬行一礼,退下了。
“这孩子,下官看着长大的,人不错,就是爱唠叨。”
嘴里说着嫌弃的话,何舒启却是一脸欣慰与自豪。
陆十一嘴脸微抽,觉得这主仆二人真矫情,这种事,有什么可炫耀的?他们也会时长关心主子,这不是很正常?
难不成这个何大人太缺爱,以至于下人关心两句,就无法自拔?陆十一在心中暗戳戳地猜测。
言归正传,陆十一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故而他很快便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与何舒启商谈正事。
时间一刻一刻地在流逝,蜡烛燃烧下跳动的火苗,正一点一点地侵蚀蜡烛本体。
鸡鸣狗吠声,渐渐丰富起来,天蒙蒙亮,整个京城都在慢慢苏醒。
“郡王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啊!下官定然不负郡王信任,还要仰仗小兄弟帮老夫了。”
一夜未眠,何舒启却依旧精神抖擞,与陆十一谈了大半夜,之前所担心之事,也都有了解决之策。
“大人言重了,主子安排属下过来,就是要辅助大人,听从大人调遣。”
“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属下去办。”
何舒启对他客气,但他却不能忘了自己身份,陆十一脑子还是很清楚的。
“大人还是歇息吧,养精蓄锐,方才有精力与敌人对峙到底。”
陆十一很累了,但是看到何舒启兴致勃勃的模样,决定主动点,为自己争取一点休息时间。
“小兄弟说得对,铁柱……铁柱!”何舒启大声唤随从的名字。
随从听到了,匆匆忙忙跑过来。
“你去给这位小兄弟准备间客房。”何舒启指着陆十一对铁柱道。
“哎,小大人,请随小人这边来。”
与此同时,金州某个院落之中,樊郡王皱紧眉头,听着楚越的调查分析。
“义父,那何舒启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路子,吕祖浩被他盯上了,孩儿让人抓紧时间,把吕祖浩给……”
话头截住,楚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之前樊郡王提到想了解吕祖浩性命,但因为还没找到合适的下家接替,目前还需要吕祖浩办事,故而迟迟没有动手。
“吕祖浩定然是不能再留了,”樊郡王目不转睛地盯着杯中漂浮的茶叶,若有所思。
“吕祖浩那边不是最急的,”樊郡王抬眼看向楚越,道:“越儿,你去安排一下,官府那条路暂时封闭。”
“陆洵是出了名的疯子,他出京巡查,难免不会盯上金州,我等暂且收手,过了这阵子再说。”
“然后,可以让吕祖浩去见阎王了!”樊郡王突然阴测测地笑起来,笑得分外诡异。
他,知道得太多了!
“是,义父。”楚越也觉得吕祖浩不能留。
“另外,黑市那边,也慢慢撤出来。”樊郡王接着吩咐。
楚越不解,黑市那边经营多年,早就是独占鳌头,如今若是撤出来,岂不是拱手将地盘让给别人?
“义父……”楚越话还没说完,就被樊郡王打断了。
“越儿,成大事者,不能只看眼前,要分清放下重心是什么。”
“黑市那边,我们经营多年,并不是谁想取代就能取代的,丢点东西,等风头一过,自然能再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