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就不算匿名了,可这回跟上回选振荣军堂的堂正不同,上回是选章程,这回是选人。”
“既是选人,除了笔试,还有面试。您看完了章程,不还得考较一番,确保其真有实力而不是夸夸其谈吗?既如此,匿名不匿名有何分别呢?”
“父皇,您看,您这早看也是看,晚看也是看,不如现在您就拨冗瞅两眼?”
叶皇后笑道:“这个‘面试’的想法不错。当场答辩,也能看出些真水平。”
容宽笑道:“唔,皇后说得对。不然,朕都不知这章程是叶臻写的,还是景王妃写的。听说叶臻在你那里住了七天七夜?”
容璟急了:“父皇,这您可不能冤枉我们。表哥在我府上住了七天是不假,儿臣跟媳妇给表哥提过建议也是真的,可这下笔写,真是表哥一人写的。”
说着搬出一个匣子,“不信,父皇您看,这些都是表哥写的大纲和底稿,上面还有儿臣和王妃的批语呢。”
容宽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你倒想得周到,把底稿都拿来了。”
容璟笑道:“这不是表哥在儿臣那儿住了这么多天,惹人生疑吗?儿臣自然要带来给父皇过目。表哥写了好多,修了好几个版本,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呢。”
叶皇后在一旁笑道:“阿璟别急。等你父皇一考较,看臻儿答不答得上来。答不上来就不是自己写的。”
容璟心道,“答不上来就不是自己写的”没错,可答得上来,不一定就是自己写的呀!保留底稿才是万全之策。
容宽刚回到御书房,高淳就赶忙凑上前叽叽咕咕。
“……有这等事?”
“是,叶国公府今早跑了个姨娘,满京城找了这半天,现在还没找到。一个姨娘不打紧,可据说这姨娘偷了叶公子写的章程,这才闹开了。”
“接着佟国公府也传出了章程被盗的消息。短短一个上午,接连两家的章程都被盗……陛下,这事儿蹊跷啊。”
容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出戏,怕是刚开始呢。”
叶国公府。
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到叶臻的院子里。此人正是唐果儿送给叶臻的暗卫之一。
“……醉春楼?”
“是,公子。修姨娘先去了绣铺,然后去了花满楼,见了端王,之后就进了醉春楼。”
很少人知道,花满楼实际上是景王府的产业。端王一进花满楼,就被人盯上了。
叶臻紧蹙眉头。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内鬼竟然是修姨娘。他想过内鬼可能是任何人,丫鬟,婆子,小厮,其他三个姨娘……唯独没想过是修姨娘。
他纵横商海近十年,自谓阅人无数,慧眼如炬,偏偏被最亲近的人蒙蔽了眼。
“端王让她去醉春楼做什么?”半晌,叶臻问道。
“修姨娘卖了身,今晚就挂牌接客。”
叶臻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醉春楼。华灯初上。
“……你们做什么?出去!”
“哎哟,美贞,名字里带个‘贞’字就真拿自己当贞洁烈女了?这里是醉春楼!你卖身契都签了,还立什么牌坊?”
“给她把衣服换上!客人马上就来了。”
老鸨说完,转身就走,修美贞赶忙扑过来拉住她,“朱妈妈,你弄错了。我是来卖艺的,不卖身!”
老鸨一扭身甩开她,“你有什么艺?绣花?哪个男人来妓院看你绣花?”
修美贞一愣,老鸨已经走了。几个丫鬟婆子齐上手,将她衣服扒了下来,换上了一套半透明的粉色纱衣。里面的嫩白肌肤若隐若现。
一个婆子趁机使劲摸了一把,“哟,美贞姑娘,瞧这好身材,瞧这好皮肤,一看就没生养过。赶紧趁着年轻,多讨客人喜欢,好多挣点钱养老。”
一个丫鬟上前来拉住她,“走了,客人这就上来了。你这老婆子,怎地也是个好色鬼。”
美贞姑娘一夜没闲着,接了多少客她已经不知道了。她呆呆地睁着空洞无神的眼睛。这就是王爷交给她的新任务吗?她能从这些嫖客嘴里探到什么秘闻?这样的日子她能撑多久?能撑到王爷来看她吗?
不行!她不能这么过,她要等王爷,她要坚持到王爷来看她!修美贞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找老鸨。
“……你要学琴?”
老鸨挑起细淡的眉毛斜睨着她。
“是的,朱妈妈,我是来卖艺的。绣花没人看,但是琴有人听啊。我自己有些积蓄,请朱妈妈帮我找个琴师傅。”
老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盯了她半晌才笑出声来道:“你以为学琴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咱们醉春楼的头号花魁凤娥姑娘,琴艺好,那是打小学的。你学个三两天就想出来卖艺了?”
“等你学出来都人老珠黄了,卖什么都没人买了!”
旁边的姑娘们也跟着吃吃笑,七嘴八舌地道:“就是,还跟凤娥姐姐比呢!模样儿就差远了。也就这皮肤白些,卖身还有人买。”
“哈!卖艺不卖身……哈哈哈,真好笑。这话你也信,看话本看多了吧你?哪个青楼卖艺的能逃得了卖身?不卖身人家干嘛跑这来听你弹琴啊?去乐坊不是更好?”
“就是,听琴不过是个前戏。凤娥姐姐都卖身呢!不过,凤娥姐姐的身价可高多了,客人也高贵多了。”
“是咧,好羡慕哦。听说端王殿下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呢!”
“咳,你知道什么?她的处子之夜是端王殿下的,后来她跟了别人之后,端王殿下再没碰过她了。”
“对哟,我也听说了,端王殿下有洁癖。别人玩过了,他就嫌脏了……”
老鸨走过来,“叽叽喳喳什么?端王殿下的舌根你们也敢嚼。还不赶紧滚回屋去准备接客!看我不一个个打断你们的腿!”
姑娘们莺莺燕燕地散去了,没人注意到修美贞的脸已经变得惨白。
晚上一个客人进了修美贞的房间,刚进去就连滚带爬地出来了。
“死人了!死人了!”
老鸨带几个龟公上去,只见一把绣花用的剪刀插在修美贞的喉咙上,另一端还紧紧握在她的手里。
老鸨:“真晦气!好好的床铺都被她弄脏了。死都不挑个好死法……赶紧从后门抬出去,扔到乱葬岗。你们几个快些把屋子打扫了,别耽误做生意。”
叶臻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像听到一个街头巷尾的花边新闻,除了有些唏嘘,心里已经泛不起一丝涟漪了。
端王府。
“……表兄写得如何了?”
“回王爷,再需一日就写好了。”
容珏笑道:“好,明日写好,我就呈给父皇。”
“听说叶臻这两天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呵,就算他三天内写得出,我们提前一天呈交,还是赶在他前面。”
佟明泽闻言笑了笑。
次日。御书房。
“……明日才到期,今儿就送来了?”
“本来还可以更早些,结果外公府里失窃,表哥写好的章程被盗了。表哥只好重新写了一份。表哥怕再被盗,一写好就托儿臣呈上来了。”
“怎么不投到宫门信筒里?”
“父皇,儿臣以为,章程好坏一看便知,匿名一举实无必要。父皇是任人唯贤,不是任人唯亲。况且,叶表弟和佟表哥都是皇家亲戚,无分亲疏。”
“唔,放下吧。”
容珏没想到这么顺利,高高兴兴地出了宫。
转天早朝。政清殿。
今日是大朝会,佟明泽作为户部郎中,得以上殿参与议政。
佟明泽看着前面乌压压的人群,看着站在最前方的林斐,心里比以往更热切地希望站到前面去;想到昨日提交的章程,想到今日要落实的商业部长的任命,佟明泽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要来了。
佟明泽的好心情,在一扭头看到队尾的叶臻时,顿时如同晴天遭遇雷阵雨,陡然变坏。
他居然写完了?!
佟明泽不由捏了捏拳头。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需要执行下一步计划了。
叶臻没有官职,一介白身原本是没有资格站在这殿上的,今儿只是因为他是商业部长的候选人才被宣进殿。
叶臻把自己关书房关了三天,三天里只字未动,只在脑海里琢磨章程的内容。直到把章程琢磨得滚瓜烂熟,感觉立马就能走马上任、大刀阔斧地甩膀子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