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霖淡淡地看酒壶一眼:“谢郡主好意,金霖心领了。小的还有急事,不能继续奉陪。”
说罢,他朝王放使一眼色,道别而去。
“哎,别走呀!”宋熙瑶跌跌撞撞地追过去,在门关上的一瞬跑至门口,“酒……酒还没喝呢……”
“郡主有此雅兴,不妨让王某来陪吧。”王放悠然坐下,拿起一壶新酒,斟上两杯。
“哈哈,好呀!”宋熙瑶继续跌跌撞撞地回去,软软的手臂伸向桌上的酒杯,“王公子这酒……好!——哎呀!”
她手一晃,酒连着酒杯悉数倾倒于地。
“这酒,竟不让我喝么?”宋熙瑶哈哈笑着,举起自己手中的酒壶,倒过来抖一抖,“哎,这儿也一滴都没有了!”
王放冷冷地看着她胡言乱语,拿出一盏新酒杯,替她斟上:“郡主,平日里,不喝酒吧?”
宋熙瑶心一跳,接过酒:“好酒!干!”
使劲一碰,酒液尽溅入彼此杯中。
“喝呀!”宋熙瑶心一横,仰头灌下去。
王放盯着她喝下去,自己细细抿一口:“这酒名贵,多掺什么进去都是暴殄天物。”
宋熙瑶不禁愈加心慌。听上去,王放不仅发觉自己装醉,还明白自己方才这番举动的目的是试毒。
“好!”她喝下一杯,酒杯很快又被斟满,“公子慷慨如斯,熙瑶实在惭愧。干!”
“郡主话虽不错,可若要外人知晓,岂不是要惹人笑话?”
宋熙瑶哈哈笑着,硬着头皮如醉酒般回答:“你不就是外人么?你笑话我?”
酒杯再次满上,宋熙瑶的脾胃早已燃了个遍。脑袋昏昏沉沉,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
“王某是不是‘外人’,不是郡主点个头的事么?”王放盯向宋熙瑶手中的酒杯,右手放在腰间的刀柄,擦上一擦,“喝酒呀,郡主?”
“我……听你说话呢!”宋熙瑶攥攥另一只手,仰头饮下,酒液自嘴角溜出来一半,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来,“王公子开什么玩笑呢!哈哈哈,我们,怎么可能!”
王放脸色微变,手不离刀,又笑道:“郡主果真是个心直口快之人。”
“实话实说,实话实说。”听闻酒后吐真言,宋熙瑶哪怕再怕,也只能冒险用真话赌一赌,“夫君这种事,等……等我玩累了再说,哈哈。”
又是一杯新酒。
“郡主平日里玩什么呢?”
不能喝了。宋熙瑶不愿离那杯酒近一寸。
瞧见王放放在刀上的手,她还是端起了酒杯,狠下心一饮而尽:“什么都玩!”
“那郡主玩猫么?”
宋熙瑶眼皮一跳。
王放起身,往与金霖谈事的屋子里走去,不时便提只猫出来,一把甩在地上。
这正是一路随她来的小猫崽,不知怎的,溜到那处去了。
它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原本圆溜溜的眼睛半闭不睁。
“玩么?”王放缓缓踩上猫头,看向她,“在宫里,公主教了王某与小妹好些好玩的方式。”
宋熙瑶紧攥住酒杯,奋力平静下来:“什……什么好玩的?公主殿下?我才不听她的呢。”
“郡主可是不喜欢公主?”王放放下脚,朝她走近,“这猫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就跟那只抓烂公主衣裳的那只猫一样,本就该死。若非是公主倾囊相授,王某还不知要如何维护这规矩呢。”
宋熙瑶保持一副醉态,眸子里慢慢盛满泪,带上满脸醺红。
她不敢去救。
也许王放仅是说着玩呢?
再者,王太傅一手遮天,何人知明日他又会做出什么惊世之举?
王放的眼中毫无波澜,提起地上半死不活的猫。
宋熙瑶软塌塌地讲:“猫有什么……好玩的?”
“猫啊,可好玩了。”王放笑着盯向手中的猫,“活的玩物,不仅比死的好玩,还更有用。”
“什……什么?”
“郡主,若上头的人犯了错,不一般都得从下头找个替罪羊么?”王放漆黑的眸看向她,意有所指,“这些活的玩物,不正好能拿来做此事么?”
小猫虚弱地叫上一声,好似在哀求着什么。
“若没了替罪羊,真正犯错之人,便躲不过了。”王放的眸子里,闪过一寸凛冽。
宋熙瑶心一凉。
这猫……她不久前可才说过,要护它周全。
“郡主,你以为呢?”
“羊?哈哈,那……那不是猫么?”宋熙瑶竭力控制嘴唇的颤抖,好似还在语气中带些笑意,手中的酒杯却都要被捏碎。
王放将猫丢在地上,脚缓缓踩上去。鞋底的猫逐渐发出凄厉的叫。
宋熙瑶袖中的手不住的颤抖。
“郡主,你看这样如何?”
王放的鞋底在猫脑袋上左右扭转,力气愈来愈大,如同在踩碎一颗核桃。
猫只有一只眼睛睁开,那里面尽是绝望后的涣散。
与那只被叶婉玩弄致死许久而不瞑目的猫,竟是一般眼神。
宋熙瑶的指甲几近要嵌入肉里,却继续笑道:“有……有趣!可是,鞋……鞋脏。”
“郡主说得是。”王放放下脚,便要俯身抓起气若游丝的猫。
“喝酒!”宋熙瑶试图阻止,用颤抖的手去斟酒。
见王放盯着她接过,并未饮下,宋熙瑶只得一咬牙,自己先干了。
“郡主豪爽至斯,待将来,定会是家母最为喜爱的儿媳。”
宋熙瑶不禁惊愕:“什么——”
“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说瞧不起王家的人。”王放摇摇酒杯,“王某最喜欢的,便是看人趴在地上,将所厌恶的,一口一口吞下去,生不如死。”
宋熙瑶头皮一紧,仍装醉道:“你……在说猫么?有……意思。”
宋熙瑶的心咚咚狂跳,愈加害怕。
“王某失言了,给猫儿赔罪。”王放嘴角微勾,将酒杯放在猫的嘴边。
猫喝酒,不是死路一条么?!
宋熙瑶便要忍不住大喝一声。
可若自己暴露,那自己与宋家,大约亦是死路一条。
猫惨叫着,好似在向宋熙瑶发出最后的求救。
为了宋家……
王放忽然看向她,眼神犀利无比。
“哈哈,猫儿醉了!它醉了!”宋熙瑶扯出笑,鼓掌的手沉重至极,险些举不起来。
王放低下头,抚摸着小猫:“不如循着王某的路子,为它醒醒酒——”
梆!
宋熙瑶听得一声巨响,才发觉那王放在前一瞬忽地站起,将手中的猫狠狠砸向地面。
小猫的眼不甘地圆睁着,四肢如同蔫了的花。不一会儿,便不动了。
宋熙瑶的脑子如同被闷住,嘴巴张开,却再也喊不出什么——
堕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所见的是王放眼中的兴奋。
王放冷冷地看着她倒地,一脚将小猫踢远,慢悠悠坐下来,自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银盒,金线勾勒出云莺的纹按。
从一旁抽屉中取出小炉子,他极为熟练地自盒中取出几块乌黑的物什放上去,盖好,在底下点着火。
王放静静地待它冒烟,眼里逐渐放出光来,迫不及待地朝小炉子边凑去,贪婪地吸着,仿佛是舍不得一丝一毫的烟白白溜走。
可这淡淡的香气渐渐笼罩了整个房间。地上的宋熙瑶,自然亦逃不过。
“咳咳。”
宋熙瑶无意识地咳起来。
叩叩叩。
无人应答。
叩叩叩。
“不是说了我在里头时不要来人么?!”王放暴怒地抬起头,朝门外喊。
“公子,方才离开的人要小的来送些东西。”
“什么东西?是那个么?”王放忽然来了兴趣,急急走至门边,“他带了多少?我快不够用了。”
“公子先放小的进来,自然就会给了。”
王放眼睛放光:“有很多么?”
“公子放小的进来便知道了。”
王放嗅着满屋的香气,瞳孔已放大了些许。听闻此事,更不及多想,三步并做两步将炉子熄了,东西都藏好,胡乱将屋中的烟都扇走,便急急地开了门。
“东西——”
门外的人身着夜行衣,仅露出一双凌厉的眼。
白光一闪,一把匕首架在王放的脖子上。
王放本就无甚武功,方才吸了那玩意,此时连脑袋也不甚清醒。
“你是何人?”
“你吸的什么?”
“底也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