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寰却不为所动,道:“城门未开,迟到些也无妨,绕路便是。”
众人得令,纷纷调转马头,往岔路而去。
不料就在此时,只听破空之声掠来,萧寰心中一个激灵,本能俯身闪躲,一支箭堪堪掠过耳旁,射中身边一个侍卫的手臂。
“有刺客!”李泰大喝。
话音未落,那使者突然亮出刀,朝萧寰扑来。
与此同时,十几条黑影从路边的高草丛中蹿出,月色下,阴冷的刀光掠过。
萧寰没有继续闪躲,抵住那使者的手,顺势带着他,一道摔落马下。
他的身体很是灵活,在腾空之际,往后用力顶下。落地时,只听一声骨头断裂的闷响,那刺客已经折了脖子,瘫倒身亡。
而他手下的一众侍卫都是跟随他征战多年,见惯了厮杀,个个剽悍勇猛,对于这般场面也毫不畏惧。
虽然人数少于对方,但遇袭的一瞬,众人已经自觉摆开阵势,将萧寰和刺客护在中间。没多久,胜负已分,刺客死伤大半,剩下的见毫无指望,不是纷纷逃走就是咬毒自尽。
侍卫们对付被俘的奸细一向颇有经验,迅速将一个受伤的人掐住嘴巴堵上布块,防止他自尽。
萧寰唯恐前方还有埋伏,令众人莫追。而后,几人警戒,剩下的人点起火把,在尸首身上搜寻物证。
这些刺客颇是在行,死尸上身上除了兵器,什么也没有。
那使者身上倒是有一些,不够都是些符令之类的通行之物,还有那急信上的梁王印,不管是偷窃的还是伪造的,都需要到宫中核对。
“殿下,看这个!”李泰给那个使者搜身时,拿出一样物什。
萧寰看去,却见是一面金令牌,上面赫然刻着四个字:滕皇天命。
众人皆惊。
李泰瞠目结舌:“这……这不是滕氏乱党当年举兵谋反的旗号?”
萧寰盯着那令牌,目光沉沉。
“刺杀广陵王?”寿阳侯袁广听到陈王说出他的打算时,大惊失色,“你疯了!”
陈王手里正拿着一只酒盏,不紧不慢:“孤若是疯了,还与舅父说做甚。此计本来是为了给父皇和四弟一道准备的,不想父皇去不得,便只好难为四弟一人了。”
“你……”袁广瞪着他,一时结舌,“你简直胆大妄为!这么大的事,你怎敢擅作主张!”
“孤若说了,你们敢么?”陈王冷笑一声,将几颗香豆放入口中,“舅父与母后,日日为这个担心那个担心,却瞻前顾后畏畏缩缩,以致任由周氏骑在了头上。孤想来想去,只有此法可干净省事地助你二人一臂之力。当下并州刺史汪政是袁氏的人,只要四弟死了,将朔方归并州统辖,朔方那二十万重兵,他自然会接管过来。这般打算,与我等岂非百利无一害?”
袁广虽气急,听得这般话,却一时无法反驳。
萧寰的外家王氏没什么权势,他让人忌惮的地方,只有手中的兵权。无论袁氏还是周氏,拉拢萧寰的意图也是在此。
如果能将兵权拿过来……
袁广面色不定,道:“广陵王岂是好对付的,若那些刺客杀他不成,他和圣上定然会追查到底,一旦败露,你我都要惹上大麻烦!”
“败露?”陈王嗤笑,“舅父放心好了,就算刺杀不成,孤也已经给他留了线索,不过败露的绝不是孤。”
袁广疑惑:“何意?”
“四弟不是一直留着他那痴傻王妃,以致舅父联姻无门么?”陈王意味深长,“此事,他就算没有惹上一身骚,也可为舅父扫清障碍。”
萧寰一行人回到洛阳的时候,天堪堪亮起。
当值的城门司马见得是萧寰回来,连忙打开城门。
萧寰入城之后,一路又进了宫中,见皇帝仍在安寝无事,松了一口气。
李泰以为他要向皇帝禀报刺客之事,却见萧寰将一众侍卫叫到跟前,吩咐他们,此行发生的事,不可透露出去一个字,也不得谈论。如果有人问起伤情,便说是习武时不慎受伤。
众人皆愕然,但见萧寰神色严肃,纷纷应下。
萧寰随即让他们下去歇息,又召了太医来,为伤者医治。
“殿下,”众人散去之后,李泰不解道,“为何不向圣上禀报?”
萧寰目光深沉,道:“依你所见,刺客目的何在?”
“自是为了刺杀殿下。”李泰道。
“那么刺客又是何人指派?”
李泰张张口,有些犹豫。
那使者身上搜出来唯一的线索,就是那金牌,而上面的字……这指向已经十分明显,众所周知,滕氏在世间的后人,只有王妃一个。
滕氏当年权势滔天,党羽无数,如果至今还有对滕氏忠心耿耿一意报仇的余党,倒也不是说不过去。而如果要追查,首当其冲的就是王妃。就算天下人都以为她仍然是个痴傻儿,她周围的仆人也逃脱不了嫌疑。
“殿下觉得,与王妃有关么?”沉默片刻,李泰问道。
萧寰摇头:“别处滴水不漏,偏偏只有那金牌亮着,仿佛怕人看不出来似的。”
李泰忽而明白过来,萧寰为什么决定暂时不报知皇帝,并且要求严加保密。这件事如果被皇帝知道,王妃那边的人就会牵连进来,说不定那主使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下一步,把那边的人打成余孽,背下这黑锅。
“殿下以为,主使者是何人?”李泰问道。
“自是觉得孤手中兵权碍眼,同时,也觉得王妃碍眼的人。”萧寰道,“陆彰现在是洛阳令,是么?”
李泰答道:“正是。”
陆彰是萧寰的旧部,胆大心细,颇有谋略,在营中本专管捉拿奸细。可惜他三年前受了重伤,一只腿瘸了。朔方苦寒不适合养伤,他只得回到内地,萧寰便向皇帝举荐,让他去洛阳做了洛阳令。
“将物证和活口都交给陆彰。”萧寰道,“他知道怎么做。”
李泰应下,看着萧寰:“下一步,殿下打算如何?”
“行凶者显然不忌惮此事闹大。”萧寰冷笑,“孤不接招,慌得便该是他了。”
第32章 刺杀(下)
“……张三躺下没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漆黑一片。”虞嫣坐在堂上,声音平缓,“他躺在榻上,听得外面的风雪吹打着窗户,声音凄厉得很,似远似近,好像狼嚎,又好像有人在惨叫。没多久,外面走廊上突然传来些脚步声,缓缓的,就像那传说中的一样,啪嗒,啪嗒……没多久,在他的门前停了下来。”
堂上的灯火在夜风中微微抖动,仆婢和侍从们围坐在虞嫣身旁,听着她说话,屏息凝神,雅雀无声。
“张三还未睡着,听得这动静,便悄悄起身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作怪。”虞嫣说着,目光渐渐森冷,“那门没有落锁,他挪着步子走到门后,突然把门拉开!”
众人面色一紧。
“却见走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不少人吁出一口气。
“王妃可吓死我了……”有人道,还没说完,旁人连忙让他噤声。
虞嫣继续道:“这时,张三想起了白天路上遇到的神婆说的话。子时正逢阴阳交会,若用镜子来照,可以看到妖邪。镜子有辟邪的用处,任何邪物若被照到,便会自行退散。张三于是赶紧去找了镜子来,点了灯,在屋子里等着。那镜子果然是有用,张三等了好一会,走廊上的声音倒是再也没有了。他以为无事,就躺到榻上去,继续睡觉。窗外的风雪还在刮着,迷迷糊糊之中,张三好像听到有女人在哭。那声音似有几分耳熟,没多久,他突然想起来。当年那个跟他相约一起自尽的情人喜欢唱歌,她在他耳边唱的时候,就是这个调调。”
堂上落针可闻。
“张三一下清醒过来,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镜子拿在了怀里。就在这时,他听到外头有人报更,子时到了。”虞嫣的神色沉沉,声音愈加低,“他拿起那镜子,往身后一照!”
众人的呼吸几乎停止。
“却见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众人提起的心骤然放下,松一口气。
“怎么会没有?”卫琅忙问,“神婆明明说有鬼跟着他,他还见过几次鬼影。”
虞嫣道:“张三也是这么想。他不死心,又拿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