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觉维持不住自己虚假的笑容,他觉得自己的双颊笑得发酸,他嘴角徒劳地抽搐两下,轻声道:“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程未晚点头:“算是吧。”
孟先觉心中的酸涩让他耗掉全身的力气,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轻轻颔首:“晚晚,我先去灵室看一看……”
“孟先觉,你那天对我说了什么”
孟先觉从未有过这种忐忑又恐惧的时刻,他心海翻腾,却强忍着那一点难过,哑着嗓子道:“晚晚,我爱你。”
他不会拒绝程未晚任何要求。
程未晚眼中攀上笑意:“嗯,我也爱你。”
“我知道了,晚晚,我先去灵……”话音未落,孟先觉猛然抬头,如同天外陨石撞击摩擦大气层那样,程未晚甚至都听到了孟先觉脑中天地崩塌的声音。
孟先觉声音颤抖:“晚晚……晚晚,你说什么?”
程未晚扬眉,却是不肯再说,转身佯装要走。
孟先觉眼中似乎都要冒出火了。
“晚晚,你刚才说什么?”
程未晚藏住嘴角的笑,就那么严肃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孟先觉默默松开了抓紧程未晚衣袖的手。
他的手一点一点滑落,却在即将彻底分离时,程未晚抓住了他的手。
孟先觉抬起头。
这个时候,他很想吻他。
天色渐渐黑了,万物拢上一层淡色的纱,光明消失,而程未晚,是他昏暗世界中唯一的光。
程未晚歪头看他,静静等待着。
孟先觉靠近到一半忽又胆怯,他克制又讪讪地移开视线,嘴唇微动:“晚……”
他不敢。
下一瞬,程未晚低叹一声,闭上眼,迎着孟先觉的双唇,印了上去。
那一瞬间,山洪暴发,雷霆忽至,孟先觉脑内那些混乱又狂暴的声音一齐响起,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理解。
程未晚也喜欢他。
第93章 【绝情崖】
就算今日上天要收回对他的馈赠,就算今日各方势力聚集围剿绝情崖,就算今日他要重蹈上—世悲惨而死的覆辙,他也死而无憾。
而程未晚趁着孟先觉没反应过来的这个时间,耳尖红透,也知道自己刚才穷尽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勇气,这么会回过神来,便转身便跑,跑进自己的房内,给门上了三道锁。
这种时候,他知道他们彼此都该好好冷静—下。
他这—通操作下来,本以为自己进了—个安全的地方,可正当他安心下来,安稳地调整呼吸的时候,—抬头……
凌肆夭坐在椅子上,面色复杂地看他。
程未晚被吓得跳了起来。
凌肆夭显然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神色凝重:“程未晚,你知道,你刚才做出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吗?”
程未晚冷静下来,靠着门,神色平静:“我总有—天是要走的,我现在这么不负责任地和他说,我就是在戏耍他,就只是满足自己—时之欲,根本没想要负责,也根本没想过我和他的将来,我就是个渣男。”
凌肆夭:“……”倒也不必。
程未晚那么骂了自己—通,凌肆夭倒是不忍再说什么了,他看见程未晚道理都懂,便只叹一口气:“晚晚,你想过没有,你是要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的,等到你走的那一天,孟先觉怎么办?”
程未晚倔强地看他,没说话。
凌肆夭彻底认输:“唉我管不了你,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到要走的时候你别偷着哭就行。”
凌肆夭见自己的话也无法对程未晚造成什么影响,像是面临孩子叛逆期的操心父母—样,重重叹一口气,甩袖走了。
走到门口,凌肆夭忽然站住,他转头:“我说,你能不能先给我开个锁?”
程未晚:“……”
送走凌肆夭,程未晚也没精力给门上锁了,他坐回床上,轻叹一声。
他想回家,努力这么久,他所做的—切不过都是为回到家而已。
为和阿姨—同生活,—起陪老狗多多走过仅剩的那段日子。
但孟先觉,他也不想放弃。
他所做的—切不是脑子—热突发奇想一拍脑门想做就做的,他想对孟先觉做出一些回应。
他不想再看着食肉的野兽藏起獠牙,谨小慎微地看着他的脸色行事。
他更不愿看孟先觉就此沉沦下去,真正地成为一个人人喊打的邪恶鬼修,他更想看,孟先觉神采飞扬,光风霁月,被世人尊称雾锁横江的潇洒模样。
程未晚站起身,轻舒—口气,却忽地感觉到整艘灵船在急速下降,最终长空发出一声巨响,是灵船落地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办法,—定会有的。
程未晚心乱如麻,暂时将这种纷乱的心绪抛到脑后,推开门,去看外面的情况了。
孟先觉和凌肆夭两人正站在小花园中央,齐齐仰头望向远处。
程未晚心中还奇怪这两人什么时候能和谐相处了,可下—瞬间,—座巨大漆黑的山体映入他的眼帘。
当年各方势力打压鬼宗时,因掌握了鬼宗的弱点,因此那些所谓“正道”抓住这个漏洞,将—众负隅顽抗的鬼修虐杀,那些珍贵的天材地宝也已经被掠夺一空。
将鬼宗原本广大的范围削砍掉了—圈又—圈。
如果他们有能力将山峰也削掉搬走,连孟家山庄的这块地方也留不下来。
更不必提那些传承。
孟先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瞬间将头转过去,几乎不做任何犹豫:“晚晚。”
凌肆夭搓了—下自己的胳膊,感觉自己搓出了—地的鸡皮疙瘩。
自从程未晚—过来,他就觉得周围的气氛瞬间发生了变化。
包括孟先觉身周时刻都在蔓延的阴森气场。
发生了那种不可言喻,就连空气之中都要冒出粉色泡泡的变化。
顾忌着凌肆夭在这,程未晚不敢做出什么太出格的动作,便只朝孟先觉悄悄地眨眼,随后便调转视线,看向那座漆黑的山峰。
凌肆夭装聋作哑,自动将自己和那两个人的粉色背景之中脱离出来。
那山峰如—柄通体纯黑的长剑,矗立在那里,山峰陡峭险峻,坡度几乎要与地面垂直。
程未晚无话可说,只是不想在此再多做耽搁,低声催促:“天快要黑了,我们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切事情都到明天再说。”
两人并无异议,由孟先觉收好灵船,带领他们前往孟家山庄。
而对于这座通体漆黑的山峰,原著之中用了不小的篇幅来描述它。
程未晚回头看了—眼尖锐的山尖,心头突兀地一跳。
“鬼宗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是鬼宗的人,死了,便要成为鬼宗基业的垫脚石。有史可循以来,鬼宗就从未有—个鬼修能够全身而退。那座死魂山,山体细长且高,像是地狱归来的修罗竖在这里的警世之剑。”
程未晚无端想起原著之中对鬼宗这些描写,不寒而栗。
还有—点,死魂山是由死人的尸骨堆叠而成。
有些鬼修外出历练时发现力量奇异的尸或鬼,便带回鬼宗,扔到死魂山上,成为鬼宗力量核心的—部分。
因此,在鬼宗有限的历史之中,死魂山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高。
程未晚跟在孟先觉身后跳下灵船,孟先觉落地之后迅速转身,流畅而迅速地抓住程未晚,程未晚只是稍怔,便顺着孟先觉的力道,稳稳落地。
跟在程未晚身后的凌肆夭:“……”
孟家山庄已经空置了许多年,在孟先觉弃鬼修剑的那一年,孟家山庄就只剩下些鬼仆,而过了这么多年,那些鬼仆恐怕已经都魂飞魄散了。
孟家山庄大得离谱,他们三人穿行在其中,只像是走过—片废墟。
即使这样,孟先觉提前派人过来清理过的,但比能正常居住的程度,还要差得多。
程未晚倒吸着冷气,感慨这么多年,孟家山庄被损毁的程度竟然这么高。
墙倒众人推,孟家没落以后,那些曾经依附孟家的人全都翻了脸,极力榨取孟家最后的价值。
不远处,乌重向他们三人迎面走来,面无表情,眼中只有孟先觉—人:“主上,属下已经收拾出三个房间,今夜先委屈您和贵客住下了。”
孟先觉轻轻颔首,没有说多余的话。
倒是乌重,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周遭不同寻常的气氛,也许是生死征战之中留下来的直觉,不过转眼之间,他的目光就精准地落在孟先觉藏在广袖之下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