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将他扶起来,叹了口气,“走了,早上就走了,她给我留了口信,说你醒了,让你别去找她,她若是不想见你,不会让你找到的。”
陆霖裂目,红着眼去看陆伯,“为什么?她为什么走?!”
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陆伯摇头,显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陆霖满脸的不敢置信,摇着头后退,“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昨天还好好的…”
说着,突然注意到桌上的药箱,陆霖眼神一凛,“拿过来,把那个药箱子拿过来打开!”
陆伯依言,将箱子提过来打开,里边是各色的药瓶子,都贴了标签。
【抗风寒药物,咳嗽头疼每日一颗,三日停药。】
【跌打损伤,淤青,内外兼服…】
【速效救心丸,平日忌用。】
【大还丹…】
……
只要能想得到的,能用的到的,她都准备了一份备用,用量服用方式都有具体说明。
陆霖记得,就是这些让她忙活了小半月,昨日总算整理完成,打算收拾出来让他带去京城使用。
当时就觉得奇怪,距离他入京还有小半月时间,但她却好似繁忙的紧,早早将药赶制,甚至连他入京需要用到的行李都整理出来,她甚至提前做好了两盒子果糖…
“带我去她房间”,陆霖突然道,他双目赤红,全然不信她真的走了,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两人虽然睡在一起,但衣物都是分开放的,满满几柜子衣服,她什么都没拿走。
陆霖又觉得有希望了,真的离开怎么会什么行李也没拿…
但他随即又怔住,想起沈钰清当年来的时候,似乎也是孑然一身…
陆霖突然疯了一般扳开柜门,将里边所有物品全部扯出来,衣柜里什么都在,唯独缺了沈钰清当年穿来时那身,那身春夏的薄衫,被他嫌弃太大了,沈钰清后来就再没穿过。
直到最后一件衣服被翻出来,柜子里已经空空荡荡,陆霖的心口,也随之变得空空荡荡。
“怎么会呢…”
他喃喃着,再也没有力气软坐下去,目光怔怔的,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里。
陆伯为他披了件衣服,“少爷,地上凉,先起来吧。”
陆霖没动,恍然他抬头,“我没做梦吧?沈钰清她真的走了?”
陆伯立在一旁没说话。
陆霖就茫然咬着那几个字,“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去找她!”陆霖突然那目光一转,凝目脸色变得非常骇人,他本该是全身无力,但因着这身固执,居然站起来,扶着墙大喘气,他抬头,一双冷目凌厉的吓人,“天涯海角,我也得把她找回来!”
拖着身体,他走到门口,门外一人撞上来。
“少爷,你先等等,我为你找辆马车!”陆伯迟迟追来,见到门外的人也是一顿。
来人是陆大娘,陆霖的外戚,因几年前陆宅的事情,两家人已经很久没走动了。
陆霖现在满心都只有将沈钰清抓回来的冲动,只想将人抓回来,砍了手脚,看她不告而别往哪里跑!
人在怒气值顶端,已经没有理智可言,见着拦路的陆大娘根本懒得搭理她。
但陆大娘却搓着手走过来,似乎很是害怕他,顿了顿还是咬牙道,“陆霖小子,我有事告诉你,关于沈道长沈钰清大人的事情…”
第47章 殿试风云
一只白鹤翩然飞过宫墙红瓦,落在一只梨花树枝上。
已是开春,当真是万柳吐翠,宫墙内姹紫嫣红,几个太监宫女拿着大扫帚扫地上的落叶。
突地一人匆匆进来,是身着大内侍卫服饰的魏青。
他是圣上身边的贴身护卫,颇得重用,在大殿外叩首,由得皇上的太监冯春进殿禀报,同意方得进入。
大殿内燃着燃香,是殿下最喜欢的沉水香,这么多年一直没换过。
案台上码的高高的一叠奏折,有些翻开,有些没翻,散乱的堆在桌子上。
而案台后的龙椅上,一人身着杏黄蟠龙服,支额闭眼,慵懒的忖在扶手边。
魏青进来禀报,“陛下,据探子报告,人已经到京城了。”
龙椅上那人方才睁眼,启焕之睁开那双鹰目,阴恻恻的启唇,“所以,人呢?”
魏青顿了下,抬头有些受到上面人的慑威,“在朝阳寺。”
下一秒启焕之起身,扫开宽长的衣袖,从案台后走出,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只吩咐,“摆驾朝阳寺。”
…
朝阳寺是京城国寺,一般作为皇孙贵族宗亲祈福的地方。
庙里主持至今已有一百一十三岁的高龄,虽然容颜苍老,但精神面貌还蛮不错的。
此时金佛像下,主持亲手递给来人三支香,昏黄的眼闪烁,“还以为老头子再也无缘见大人一面。”
来人接过香,拜了几拜,将香插进佛龛里,这才转身。
一袭白衣,面貌清透灵动,不是沈钰清是谁,沈钰清见到他,也很是熟悉亲络,“主持身体看着硬朗,我心甚欢。”
这位主持可能是当今世上,沈钰清唯一能找的出的同辈中人,若是连他都走了,真不知还能找谁说说话。
主持对她行下一礼,“谢大人关心。”
寺里的其他小和尚觉得奇怪,主持年迈已高,主持过无数宫庭祭拜,地位非常高,若是寻常人见都难得见到。
此时却将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奉为上宾,实在怪异,就引得人对沈钰清的身份更加好奇。
迎人进寺庙内院,主持与沈钰清喝茶讲经。
“都是新来的小和尚,不懂事,大人此次回来,可回国宫了?”
沈钰清摇头,苦笑。
主持已经猜到,但宫闱之事,不好说。
看的出来沈钰清比离开时变化很大,怎么说呢,上次见她形如躯壳,现在可算有些人气,总算像个人。
两人都是活了上百岁的人,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只要知道她过得好,就安心了。
两人认识的时候主持还是个在朝阳寺扫大门的小和尚,一眨眼,都一百年过去了…
“你之前托我救下的孩子还好吗?”主持提起旧事。
沈钰清点头,没说话,似有思忧。
他说的陆霖,当年官兵到处抓陆姓余党,沈钰清将人藏在了朝阳寺主持门下半月之久。
是后来等这件事尘埃落定,又刚好碰上老年还乡的陆家外戚陆大娘,便让她一道将陆霖带离京城。
主持察言观色,“他也到了该归京的年龄了,我前些时日听了些传闻,本还不信,但看大人回来,猜到了几分,只是就少不得要为大人感到忧心,还是请大人多多思全自己。”
沈钰清就道,“我心绪不如主持你明净,主持远离宫墙,觉得我此行应当如何?”
主持抿笑,“我远比不上国师大人操劳,只是旁观者总能比局中人看的清透,大人既然回京,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既来之则安之,静待东风,无需太多思虑。”
沈钰清静了静情绪,还要说话—
外边一明黄衣袍走进来,“哈哈,大师说的什么东风?可让朕也听听看?…”
主持当即起身行礼,“陛下驾到有失远迎,仅是与国师讨论气候,西风转东风,天气回暖无甚稀奇。”
启焕之瞥了眼依旧背对他坐着喝茶的白色身影,顿了顿没让年迈的大师免礼。
反而看向沈钰清,话却是对旁的大师说的,“都说大师受了天威为世人答疑解惑,名望深重,但却不知大师也会满口胡诌,近来倒春寒,这南边来的风分明比西边的风还凛冽!”
风静树息,气氛徒然变得俨然,几个小和尚当即吓得跪下。
主持再怎么精神姣姣,也是一百多岁的身体,偏倒两下被身后伸来的白手扶住。
“主持回去休息吧”,沈钰清淡淡道,吩咐旁的小和尚带人回去。
启焕之冷哼一声,不过没阻止。
“你还知道回来,回来第一个地方不是回家倒是有心情来看这老和尚。”
“焕之”,沈钰清白眸终于落在他身上,人没怎么变,只是额间的煞气更深重,气势不怒自威。
沈钰清看他,“跟我,非得这么说话吗?”
启焕之一顿,袖口下的拳头捏了捏,又松开,脸上已经平静许多,“跟我回去。”
归途中两人乘坐一驾马车,沈钰清视线望着窗外,神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