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想好将那毁天灭地的力量付之一炬?
那只妖对上他的眼神,微微笑道:“我也觉得很值。”
钟浩节有一瞬的恍惚,似乎在一只妖的眼里看到了些许和自己一样的东西。
“那就开始吧。”
门上的血迹似乎是渗了进去,变成暗红色,一片枫叶从窗户吹了进来,宁辞任柳絮之给他包扎着手,着急道:“然后呢?!”
“然后,钟浩节道长怕波及众人,将我们遣散了,只留掌门在旁边护法。小师妹躲在清淑阁不敢出来,横淮师叔将她藏起来了。”
“那只妖呢?他怎么样?!”
“它啊,被掌门打发去了妖界,用半身修为换了个名头,从此以后它归我们横清派一脉,不过依我看它只是有点难以琢磨,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坏。”
宁辞这才觉得手关节火辣辣的疼,钻心的疼,疼的他想跳起来,疼得他想砍下那只手,怎么会这么疼呢。
“可惜了逸风轩,本是修真界第一大派,全栽在了那只妖的身上。”
“掌门将钟浩节道长葬在了逸风轩的墓园里,让他和他师兄妹睡在一片土地上。”
柳絮之看他终于有了正常人的神色,调侃道:“现在知道疼啦?刚才你发疯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你刚才到底怎么啦?”
宁辞叹了口气,艰难道:“絮之……其实那只狐狸就是我下山要见的人。”
第6章 得真相复回小舟山
万卷阁外面,一片小竹林被风掠过,发出沙沙的声响,那一大顷池塘,婷婷的荷叶,在晚风中招翻得波荡起伏,满园子里流动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荷叶清香。
宁辞听着林中传来的铮铮琴声,将手附上了那扇沉重的带着擦不掉的血迹的大门。
几百年,他将几百年破碎成皓月星辰,埋进万卷阁的每一页字里。
大门咯吱一声,万卷阁的封印如发着光的碎屑般脱落,持久不变的暖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宁辞轻而易举地将门推开,迎面一阵冷风,砭骨的寒意,直往人体内钻去,外面大雪纷飞,白茫茫一片,宁辞一脚迈进雪里,风吹得他衣带纷飞。
竹林里的琴声戛然而止。
杜横源身子一斜,不得不扶住桌子,勉强支撑了一会,最后仍将手放回琴上。
“围炉煮雪,弹琴烹茶,师父你好有闲情。”
宁辞笑着踏进林中一个小亭子,给坐着正在弹琴的人行了一个礼。
杜横源一点也不惊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琴声不断,平平淡淡地说:“出来的正好,为师有件事想要你去做。”
宁辞在万卷阁的这几年里,见得最多的不是小师妹念一,而是他的师父,杜横源,每隔一小段时间,杜横源都会亲自打开万卷阁的大门,慢慢地进去,慢慢地将他打一顿,再慢慢地出来。
直到半年前的一个晚上,他和宁辞打了个平手以后,再没进去过。
宁辞即便再对他耿耿于怀,也不能明面上失了礼数,只是说:“弟子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要做。”
杜横源头也不回:“要下山?我不拦你,我这件事和你的事并不冲突。”
宁辞一刻也等不及,道:“师父,我现在就要走。”
杜横源似乎没听见他语气里的着急,铮铮的琴声在空谷回响,他慢慢地自说自话:“几十年前,你问我你师父的死因,我没告诉你,可是今非昔比,有些东西你必须知道。”
宁辞一下子稳住那颗心,对杜横源的话重视了起来。
杜横源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我师哥死于一把古剑。”
宁辞记得他说过:“不臣。”
“这把剑的岁数恐怕比朱厌还大,”他停下弹琴,将火炉熄灭,接着慢慢道:“你父亲也是死于这把剑。”
宁辞一惊:“我父亲?!”
杜横源:“对,其实你不是你师父捡来的,你本就出生在横清山,那时候这座山还没有名字……”
宁辞思前想后,心思急转:“那我父母是!”
杜横源:“你父母就是传说中看守万卷阁的两个仙人,他们都是得道高人,师承虞山一脉,逃离师门,隐居此地,万卷阁的那些书,也都是他们写的。”
“那把不臣,是你父亲众多藏剑中的一把。它来路不明,曾被你父亲用过几日,后来被安放在万卷阁的第十层,日子久了,通了灵,竟生出自己的意识来。”
宁辞听出破绽来,急着道:“可是万卷阁只有九层!”
杜横源:“那是你能看见的只有九层,第十层如今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当年是有的,可能是被你母亲隐去了,也可能是被毁了。”
“你母亲渐渐发现你父亲有时行为怪异来,当他们弄清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你父亲已经被那凶剑的剑灵几乎完全控制,他变得凶残,嗜好杀戮,泯灭人性,他本身就是得道高人,一下子没人压得住他,你母亲几乎在他手里丧命。”
宁辞听得心惊肉跳,声线紧绷:“那我母亲……”
“哎……她……”一向冷漠的杜横源居然叹了口气,宁辞不自觉连呼吸都滞住,然后听他说:
“她在杀了你父亲之后……自刎而死。你父亲抓住了一丝清醒时刻,当时两个人都是被逼到绝境了,没时间思考,两个人眼神交际,心有灵犀,你母亲毫不犹豫的刺了上去,然后自刎,倒在你父亲怀里。”
宁辞心烦意乱:“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你师父,还有你横淮师叔,当时都在场,我们同大多数人一样,上山来找传闻中的万卷阁,你母亲接待了我们,那时候你父亲还很正常,但是短短几天里,我们亲眼目睹了他的变化,要不是你母亲护着,我们早就丧命了。”
宁辞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我师父墓旁的那两座就是我父母的?!那把剑呢?!最后被毁了没有?!”
杜横源:“对,你父母是掌门师兄亲自安葬的。我师哥销毁了剑身,我们当时都以为,你父亲死了,附在你父亲身上的剑灵也消散了,不成想它并没有,多年之后它再次出现,这次,它直接附在了一只妖的身上。它记恨你师父当年将他的剑身断成三段,找到合适的宿主之后立刻回来找上了你师父。”
宁辞:“是不是就在我下山之后的几天?”
杜横源:“不是,它在你下山之前就来过了,你师父赶你下山,就是为了让你躲它,因为它见过你,当时你尚在襁褓,这把凶剑喜欢屠尽一家的人,一个不剩,你父母因它而死,现在就剩下你了。”
果然!当初他年纪尚小,连夜被赶下山,还曾记恨过师父,恨他为什么看不见自己的努力,恨他为什么偏偏对他横眉冷对,恨他有眼无珠,恨他冷漠无情……
宁辞心中悲恸,觉得这亭外的雪万分悲凉,寒冷刺骨。
竹林听雪本是风雅至极的事,奈何也这样引人伤感。
杜横源依旧冷冷道:“所以,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素不喜你,如果当初我们没踏上这座山,没见过你父母,我师哥也不至于丧命。”
宁辞不语。
杜横源:“今天交给你的事就和这只妖有关。”
宁辞:“我去杀了它。”
“杀它?呵。”杜横源似是听到了什么不稽之谈,终于转过身,面对他:“你以为我关你这么多年是为了让你去送死?”
“那这么多年你为什么关我?”
“保命。”接着又道:“纵使你杀了它,它又会附在下一个宿主上面,这只妖是只几百年大妖,法力高强,只失控过一次,凶剑完全控制它需要一定的时间。”
“今天我交给你的事就是,找到它,待在他身边,以防止他失控时霍乱人间。”
宁辞正色道:“弟子遵命。”
杜横源:“我的话还没说完,你要假意与他交好,骗取他的信任,在剑灵完全控制它之前将他引到小舟山。”
宁辞微微抬眉,又不着痕迹的放下,奇道:“小舟山?为什么是小舟山?”
杜横源终于瞥了他一眼:“那里灵力充沛,到时候我和你的师叔们会布下阵法,将他们一同绞杀。”
一想到曾经住过的地方会被用作绞杀剑灵的场地,宁辞心中微微难过了一下,但是道义当前,这些牺牲也不算什么。
“如果它失控,剑灵一旦认出你,你的风险极大,你要记住,不要和它对峙,到时候你以烟花为号,我们会立即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