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里,林声靠着那些稿酬过活, 每天除了写工作室的编辑安排给自己的写作任务, 心思就都放在自己的写作上,然而写了这么久, 还是遇见了沈恪才让他明白自己到底要写什么。
现在,他好想突然之间想通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执念是出版一本自己的作品, 但事实上, 更重要的,他只是希望能写出一本让自己沉浸其中的作品。到如今, 这个目标似乎已经完成了。
林声久久没法入睡, 看着沈恪,想着过去和未来, 他凑近眼前的人,对方的热气扑到他脸上, 他猛地想起沈恪生了病, 没吃药没打针, 竟然还跟他喝了酒。
林声一时间有些懊恼,想要起来给沈恪找点药,结果被紧紧抱着,沈恪说什么都不放手。
第二天天亮,林声才刚入睡没多大一会儿,迷迷糊糊间被弄醒,发现是沈恪在吻他。
昨天发生的事像是梦,天光大亮之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梦境不是应该醒过来了吗,梦醒了美好的一切不是应该消失吗?
可这不是梦,沈恪用他的早安吻证明了这都是真的。
“好像还在高烧。”林声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体温计吗?”
“我想画画。”沈恪说,“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吗?给我当模特。”
“先量一□□温,吃点药,你在发烧。”
“不要,我现在就要画你。”沈恪在这种时候表现出了林声从未见过的任性和执拗,他解开林声睡衣的扣子,在对方欲拒还迎之下,脱光了眼前的人。
“就这样。”沈恪吻了一下林声的心口,“躺着不要动。”
沈恪的灵感来得难得,这一点林声也清楚,于是,即便有些担心,但林声还是随他去了。
躺在床上,身边是那些画着自己的画。
林声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进入了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这世界有些迷幻,让他很是眩晕。
他把大多的关注都给了沈恪,沈恪在画他,他在观察沈恪。
拿起画笔的沈恪眼里像是有一团火,隔着一定的距离,林声还是被烧到了。
他觉得沈恪眼里的火从他的脚尖开始蔓延,一路遍布全身。
他喜欢这样的炙热,也兴奋于自己能带给沈恪这样的创作激情。
林声从来没有审视过自己的身体,他对自己的皮囊和骨骼一无所知,但他总觉得,沈恪看向他的时候像是在看什么难得一见的宝藏。
林声知道自己没那么好,没有充满艺术性的线条,也不至于给艺术家带来什么另类的启发,沈恪之所以会这样待他,完全是因为爱。
他坚信沈恪对他的感情,是一片废墟中唯一完好的宝塔。
沈恪是兴奋的,他在面对着林声作画时,又找到了两人第一次做a时的感觉。
新鲜的、刺激的、不断打破又重塑的,他可以尽情地释放内心的扭曲和晦暗,尽情地表达他平静表面下的狂烈与疯癫。
他在画布上作画,也是在林声身体上作画。
沈恪不知不觉就画到自己热泪盈眶,画上的林声有着一张忧伤的脸,却依旧张开手臂拥抱着一地的碎片。
林声一直这样陪着沈恪,从清晨到日落,沈恪一分钟都没有休息过,林声就也始终一动不动地守着他。
直到最后,夜晚降临,沈恪终于丢掉了画笔,过来拥着林声接吻。
林声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或许是因为太疲累,也或许是因为太兴奋,他们纵情□□,直到深夜。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沈恪贴着林声的耳朵说,“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会不会觉得累?”
林声笑:“其他都还好,就是有点饿了。”
两个人都一整天没吃东西,沈恪这会儿高烧竟然退了,被林声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些饿。
“出去吃吗?”沈恪拉他起来,“冲个澡再出去?”
“家里有什么能吃的吗?”林声知道两个人现在都快山穷水尽了,在他找到工作前,还是尽量节省着点。
“还有方便面。”沈恪说,“应该还有几包。”
“我去煮。”林声从床上下来,“你休息一会。”
沈恪自然不会让他一个人去,穿了衣服就跟了上来。
两人烧水煮面,加班的室友刚好回来,看见他们之后没精打采地打了个招呼,又说:“煮面啊……柜子里我买了鸡蛋,你们随便吃。”
说完室友就回屋了,沈恪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室友说:“我单身,还加班,你们就不要刺激我了!”
林声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他暂时还没办法适应这样的生活跟调侃,但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坏事,他是喜欢的。
方便面煮好了,两人坐在客厅的餐桌上吃今天的第一顿饭。
“沈恪,”林声说,“有个事情我想跟你聊聊。”
见他突然认真,沈恪紧张了起来。
“我之前一直全身心地扑在写作上,结果你也是知道的。”林声说,“可以说是收获颇丰,也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沈恪安静地听着,不知道林声想说什么。
“我想清楚了,这本书是我能力范围内写得最好的一本,可能我往后几十年都不会再有突破。”说到这个,林声突然想起了宋铎。
或许,他跟宋铎是同一类人,所有的感情和能力都在一个故事里耗光了,他们的才华只能支撑他们在这条路上走这么远,不过当然了,宋铎比他强一些,至少宋铎的第一本书出版了,还广受好评。
“能写出这本书我已经知足了,至于它会不会被出版,能不能被更多人看见,这已经不在我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林声说,“创作的这条路我暂时先走到这里,既然决定留下,就不得不考虑生存的问题了。”
沈恪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着眉抓住了他的手。
“你不用担心,也千万不要自责,我做的这个决定并不是牺牲。”林声很认真地说,“我是满足了,在梦里沉沦太久,也应该站起来好好生活了。”
林声说:“而且我或许就是因为给自己的期待和压力都太大,精神过于紧绷导致我没办法好好享受写作,去找一份工作,有更多的经历和体验,这可能反倒会有助于我的写作,你说对吗?”
沈恪咬紧牙关,心里有些难受。
尽管林声说着这不是牺牲,但他总觉得此刻林声是为了担负起两人的生活才不得不重新开始找工作。
创作这回事,很消耗人的能量和生命力,不是所有人都能写作和工作兼得的,想要在生存和理想中找到一个舒服的平衡点,其实很难。
沈恪明白,他跟林声都不是那种天赋型人才,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愚笨又运气不佳,这样的人想要在创作领域有所建树,必然要付出更多。
现在,林声要暂时停下了,停下追寻理想的脚步,只是为了让他们两个生活得稍微轻松一点。
沈恪怎么可能不自责。
“你别这样,”林声笑着说,“长得这么帅,怎么一脸的苦大仇深?”
他拉过沈恪的手,吻了一下对方的手背:“高老师已经收到我的稿子了,说不定哪天他闲来无事就看了,看了之后觉得我写得还不错,愿意冒险试一下。”
林声说:“我是真的不想再继续这么耗着了,越等下去就越是觉得人生没有希望,我想做点别的,确认我除了跟你相爱之外还有另外的价值,你知道的,人需要被肯定,不仅仅是爱人的肯定。”
沈恪把脸埋在林声的手掌,过了好一会儿,他点了点头。
林声轻抚着他的头发:“明天我就开始写简历投递,等我找到工作,我们就真的好好庆祝一下。”
沈恪还是心疼,还是觉得林声是为了他才做出牺牲。
“对了。”林声说,“你看我今天找到了什么。”
林声从睡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用宽幅透明胶贴得很整齐保存得很好的字条,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林声在宾馆洗澡,沈恪等他时写的。
沈恪写:很高兴认识你。
这张字条被林声一直保存着,之前群租房闹了小偷之后他有好一阵子没找到这张字条,还以为被弄丢了。
昨天晚上跟沈恪一起收拾行李的时候,林声突然看到这张字条竟然在行李箱的夹层里,他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沈恪没想到林声竟然还留着这个,他笑着说:“我可能那时候就爱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