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由你来选择……”
“蒋先生和蒋夫人,也快醒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你该去完善最后的安排了。”
门臣推了推眼镜,提醒道。
“好。”
盛文曜点了点头,喑哑地回答。
最后,他转身离开。
·
蒋淮在一阵柔软的日光下苏醒,他的脸颊靠在软乎乎的枕头上。
窗外是清晨的阳光,暖洋洋的光斑悄悄地撒在脸上,显得那黑色鸦羽一般的睫毛,仿若都在发着光。
当他的睫毛轻轻颤抖,阳光便抖落在了脸颊上。
蒋淮的眼帘缓慢地掀开,眼瞳在柔和的光线下,显现出宁静又温柔的琥珀色。他的鼻尖微微耸动,闻见院子里的花香,清淡却迷人。
蒋淮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沉。
他抱着被子,在宽大的床上翻了个身,柔软的床垫轻轻弹动。挂在一旁的风铃,依旧响起清脆好听的声音。
“早安啊。”
蒋淮懵懂地望着熟悉的房间,心底涌起一股甜甜又带着酸涩的感觉。
他抱着被子,像是一个小孩,遇到了天大的难题,突然被所爱之人拥抱安慰。一股满足又委屈的感觉,一下子涌上鼻息。
眼底不由自主地涌起莫名的湿润。
蒋淮眼底的清晨美景,都变得模糊起来,窗外的大树结出张扬的繁花,在朦朦胧胧的视线里,摇曳着。
他松开温暖的被子,在床边发呆坐了一会儿,才垂下脚踝,无声地走在木质的地板上。
蒋淮打开浴室里的门,里面按照自己的习惯,挂着白色的浴袍和浴巾,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就像他每一次假期回家时,苏醒后的清晨,一般无二。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镜面,里面倒映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身材瘦高,穿着雪白无暇的丝质睡衣。
他留着细碎的短发,黑色的发丝下,脸颊白皙,眉眼狭长,薄唇微微露着一个自然的淡淡笑意。
“你好啊。”
蒋淮触碰镜子里,自己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歪了歪头,笑着对自己打着招呼。
蒋淮背对着镜子,解了衣扣,将睡衣解下,放到一旁。
瘦削的脸颊微侧,眼眸安静地盯着镜子里的某处,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走向淋浴室。
温热的水流从淋浴头洒落,沾湿了蒋淮的发丝,他优雅的五官,和他背脊上那道淡色刀疤,自肩胛骨斜划而下,落至后腰。
蒋淮任由水流冲刷着自己,他的眼眸轻轻垂落,右手轻抬,指腹触碰着墙上被小刀刻出的人名,轻笑两声,闭了闭眼眸。
睫毛微颤,抖落两滴水珠。
后背再也没有那股灼烧的痛意。
“不痛了啊。”
他在温暖的水幕中,轻声对自己说。
蒋淮似乎醒得太早,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像是所有人都还没从睡梦中醒来。
他穿着合身的衣物,踩着柔软的鞋,独自走在安静的院子里。
蒋淮走到熟悉的庭院中,看着郁郁葱葱的数,安静林立的亭子,他沉默不语。
一阵风吹过,一只蝴蝶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
蒋淮轻轻摊开手,蝴蝶便扇动着双翼,轻轻停在他的掌心中。蒋淮笑了笑,微一扬手,蝴蝶便再飞了起来。
蒋淮抬头去看,便看见蔚蓝的天,美得清澈。
蒋淮抬起脚,再次踱步,走出院子,走向家门口那条路,他曾无数次走过、回忆过的道路,慢慢走着。
直到看见一个小吃摊。
摊主是一对花白了头发的老年夫妻,正在小摊前忙忙碌碌着,准备好开始一天的生意。
蒋淮走了过去,老板热情地喊他:“弟啊,今天怎么没跟你哥一起来?你快坐下,还是老两样吧?”
蒋淮点点头,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下。
不多时,老板娘端上来1大碗馄饨和2屉蒸饺,老太太笑着跟蒋淮打招呼:“弟弟,多花生酱的蒸饺来咯,快吃吧。”
蒋淮弯了弯眼眸,轻声道:“谢谢林婶。”
蒋淮慢条斯理地吃完,礼貌地跟老头老太太告别,才又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走得那么慢,眼神一会儿落在一旁的房子上,一会儿看着路边新发芽的花,看了看茂盛的树,靠在树干上听蝉鸣的声响。
蒋淮一路走走停停,在自己家的大门口停下了脚步。
蒋家父母在门口,像是在等待着他的回来。
他们看起来有些老了。
曾经印象里高大的蒋亨穿着一袭整齐的西装,一手揽着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白歆子,他们依靠着,双目慈爱地看着渐渐走来的蒋淮。
盛文曜站在他们的身边,还是那么英俊。
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蒋淮逐渐清晰的身影,他浓密的眉宇舒展开,抿紧的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
蒋淮走上前去,轻轻抱了抱父母,轻声说:“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他松开父母颤抖的身体,仰起脸,双眸盯着身边的盛文曜。
盛文曜冲着他张开手臂,轻唤:“宝贝儿,来我怀里。“
蒋淮一步冲上前去,将自己整个人扎进盛文曜的胸膛。他眨了眨泛着眼泪的眼睛,轻轻踮起脚尖,在盛文曜的怀抱里,对着他的耳朵,低声说:“哥哥,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是一个剧毒番外,可看可不看,跟正文无关。
第111章
梦境研究所因研究方向过于危险,而被勒令关停。
连带里面的仪器都将在明日,被全部销毁。
门臣独自一人来到研究所里,向这里的一切告别。
他穿着数年如一日的白大褂,身材高挑瘦削。望着主控室里暗沉的屏幕,他沉默地看着,许久,他抬起手,像是抚摸着谁的发丝一般,在空气中轻轻地拂过。
门臣独自一人躺进舱体当中,沉默地看着房顶明亮到刺眼的灯光。
仪器已经无法启动。
他感到……
一阵恍惚。
过去的十年,像是做梦一样,不停地浮现在脑海里。
躺了许久。门臣伸出手,抚摸着舱体的某一处,白色的冰冷的舱体上,刻着几个英文字母。
DREAMER,造梦者。
但是那个标记却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伤,变得凌乱而难以辨认。
在那个破碎的单词旁边,黑色的签字笔,凌乱地写下几个英文字母。
那是一个单词,与隔壁操作室里的另一个治疗舱的标志一样,明亮又刺眼的灯光照射着舱体,上面标注着:PATIENT,患者。
门臣摘下金丝眼镜,疲倦地揉了揉鼻梁,像狐狸一般狭长的双眸,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他回忆着脑海里无数次出现的男孩,“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想你。”
“距离你离开,已经过去4年了。这4年来,我们沉浸在那虚假的世界里,一次次地看见你,触碰你,凝望你……”
门臣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是害怕惊扰到脑海里的人,怕他从自己的回忆里消失。
他手叠放在腹部,望着白茫茫的灯光,仿佛再次看到心底的那个人。
门臣平静地述说着:“第一遇见你,是你16岁生日那天,虽然你也不记得自己生日。那一年,你自残351次,几乎一天一次……”
皮肤冷白的少年,干枯的黑发散乱而长,发丝遮盖着瘦弱的肩膀,却依旧无法掩盖得天独厚的容貌。
他的五官仿若精雕细琢的玉器,极美,极冷,带着无法忽视的病气和虚弱。
深黑色的狭长双眸如同深潭,阴郁而疯狂,却带着雨夜里的潮湿之气,那感觉将看到他的人一寸寸裹紧,遍体生寒。
“在你17岁的时候,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开口说话,咬着满口的鲜血,让我放你走。说实话,我差点就心软了……”
“可是生病的你,走了,该走去哪?该怎么生存?我想救你啊……”
“你20岁的时候,你第106次从我制造的梦境中醒来的那天,你躺在病房的床上,侧过脸对我说,你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我的心,莫名地砰砰直跳。”
“结果你轻轻拉住盛文曜的手,说,最喜欢哥哥了。”
“你啊……赠我一场空欢喜……”门臣低喃着说:“但我还是为你感到欢喜……”
“21岁的时候,你已经改变了很多,仰着脸望着人的双瞳干净澄澈,冷漠的脸上也多了笑意,就是偷偷跟你哥学了抽烟。真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