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女生的心思大部分都放在了打扮上,平时上课不怎么听,临近期末才开始集中冲刺,到那时候课堂笔记和错题集就显得尤其重要了。
高二上学期期末,高倩借了她全科笔记,没有经过她同意,将她的笔记原模原样地复印了十几份,全班传阅。全班人都对高倩感恩戴德,大呼女神。她当即就找上了高倩,告诉她,以后不会再借她笔记。
高倩向她道了歉,但回到教室,趴在课桌上大声哭了起来。班里很多人围上前安慰,郑潇无措地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她们的眼神像万箭齐发,她就是靶心。此后郑潇做的所有噩梦里,都有无数旁观的眼睛。只有眼睛,没有嘴,密密麻麻地布满梦境。
慢慢的,班里没什么人和她说话了,背地里流传的只言片语逐渐泛滥成灾。女生说她小气,男生给她取外号,嬉笑着叫她“大胸女”。她默默忍受着,高二下学期,她拿了年纪第一,甩班级第二名二十几分。她以为情况会好转,但想到变本加厉。高倩不再满足于孤立她,而是拉帮结派地想办法给她难堪。她今天只是去器材室拿排球的功夫,就被人锁在了里面,一直到现在。
是谁呢?没有人会承认的。郑潇扫过嬉笑的室友,或者说,她们每一个人都参与了。
郑潇试着反抗过。她告诉老师,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打过高倩,放学时被她叫来的混混围堵。她也告诉过家长,他们在外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每次打电话只会告诉她,好好学习。
所有的方法都没有用……郑潇洗完脸,坐在座位上背单词。只剩最后一年了,只要熬过高三,考上最好的大学,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她。
“高二那个黄河远,你们知道吗?”高倩拍着脸上的面膜精华,假装不经意地提起,“我送他情书,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会吧,对你没反应,不是gay就是痿!”一女生笑着说。
“哦对,他有个好基友叫白云间。”
“男生之间不都这样吗?到处都是基友。”高倩对着镜子照了照,“但我觉得他对我有点意思,我去给他送情书的时候,他给我几根棒棒糖。”
“啊!太会撩了吧。”一女生尖叫,“我听说他喜欢喝牛奶,别放弃啊倩倩。”
高倩微笑说,“帅哥看看就好了,还是大学再谈恋爱吧。”
郑潇背着单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想起了晚上救她出来的两个人。男生长得很帅就是胆子小,但他女朋友很厉害。如果她也有男朋友,是不是就不会被欺负了?
正这么想着,身后传来一声娇笑,“你的头发几天没洗啦?”
高倩端着一杯水,“我知道你整天只想着拿第一,但也不能不洗头发吧。”
“……我明天洗。”郑潇怯怯地说。
“我老远就能闻到你头发散发的油臭味,睡不着啊。”
熄灯的哨声吹响,高倩将杯子里的浇到了郑潇头上,翘着指头,优雅地像浇花。寝室里没有人说话,沉默地看着。
熄灯哨停,寝室灯灭,只能听见水从郑潇头上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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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自修。
黄河远大摇大摆地闯进办公室,严辉正在啃包子。
严辉差点噎住:“……进办公室之前,要干什么?”
黄河远闻言,踩着太空步后退,酷酷地叩叩门,“是我,黄河远大驾光临。”
严辉顿时体会到了当年菩提老祖训孙悟空的心情。
“什么事?”严辉捏了捏鼻梁。
“严辉,我跟你说,”黄河远一屁股坐在严辉面前,“昨天我和白云间在器材室解救了一个女生……balabala……人类的伟大就是勇气的伟大,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出自JOJO,为了避免凑字数后文不标注了吼)
黄河远以夸张的语言渲染了当时的恐怖气氛,重点突出了他和白云间两个人的机智无畏,听得严辉痛心疾首——这货要是写作文也有这种水平就好了!
“郑潇?”
“对。”黄河远笃定,“她说她就叫郑潇。”
“有点耳熟……高三有个叫郑潇的女生,从来没出过年纪前三,和你说的有点像。”
“她哪个班的?”
“直升班的吧。”严辉皱眉,“你说的情况,我会和她班主任说的。你的推理有道理,但也不排除误锁的情况。”
“那你别忘了啊。”黄河远嘱咐道。
“我知道了。”严辉摆摆手,“快点去早读。”
黄河远立志要拿第一,并不是说说而已,一大转变就是他早读课不趴着睡觉了。举着英语书,一晃一晃地看单词。
陈思柯会把重点单词的考点词组专门让学生抄在空白的地方,黄河远背倒是没问题,但他字太丑,现在自己抄了点什么都看不懂了。
“俞飞,”黄河远转过去,“break的相关词组借我抄抄。”
俞飞头也不抬,小幅度地撇了撇手,她万万不敢在陈思柯的早读课上把英语书借给黄河远,显得她两手空空,无所事事,“等下课。”
英语早读声浪翻滚,黄河远随着背单词的节奏点头,但总是卡在字迹模糊的地方。那种感觉就像在听一首一卡一顿的音乐,让人如鲠在喉,抓耳挠腮。
黄河远往门口望望,见陈思柯不在,撕下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接着折了一架纸飞机,朝着后排靠窗的位置张望了一眼。
上次白云间的楷书给黄河远留下了深刻印象,如果是他的话,笔记一定清晰端正,赏心悦目。
黄河远对着机头哈了一口气,轻轻一掷。
纸飞机依风而起,穿过大半教室,精准地打中了白云间的头。
yes!黄河远握拳,太准了!
白云间仿佛没睡醒似的,抬起头,无神的眼睛扫了扫四周,隔着老远就看见了黄河远对着他挤眉弄眼。
白云间:“……”
低头展开纸飞机,上面赫然是蚯蚓一样乱扭的字。
白云间拿起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重新将纸飞机折好,对着黄河远比了比,准备发射了。
黄河远一惊,糟糕,白云间忘了给纸飞机头哈一口气了,这样肯定歪!
不知道白云间用了多大力气,这次纸飞机飞得很快,像雪白的海鸥一般,掠过黑压压的人海,穿过震耳欲聋的声浪。黄河远仰着脑袋随时准备去接,没想到一只枯瘦的,仿佛鹰爪一般的手半道而出,精准地撅住了纸飞机,还残忍地捏歪了它的机翼。
“你们在干什么?”陈思柯大发雷霆,“早读课是给你们……”陈思柯本想说打情骂俏,硬生生忍住,“嬉笑玩闹的吗!”
在陈思柯心里,黄河远和白云间关系暧昧不清,她不反感同性恋,但她不能接受她的学生谈恋爱谈到她的课上。
全班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
“黄河远,站起来,把纸条上的内容读出来!”陈思柯把飞机扔到了黄河远桌子上。
黄河远站起来,展开纸条,大声道:“喂,考考你,break的相关词组都有哪些?”
“……自己查字典。”
“读完了。”黄河远摊了摊手,“他明显不知道break的词组有哪些。”
陈思柯:“……”
陈思柯本以为是什么需要传纸条的劲爆内容,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无聊的问题,面色越发冷了,“有问题下课不能问吗?你站走廊去读!”
反正早读课快下课了,黄河远不和陈思柯争论,拿着书出去了。
白云间见状,也拿起英语书站了起来,作势往后门去。
“白云间,你坐着!”陈思柯叫住白云间,心想,要是两个人一起出去,不就是她亲手给他们制造了二人世界吗?万万不可。
白云间没出去,也没有坐回座位,而是站在教室后面,低头读着书。
陈思柯没多说什么,踩着高跟鞋“咄咄咄”去办公室。路过黄河远时,着重拍了他一下,“背挺直!”
黄河远挺直背,等陈思柯走远,又懒洋洋地趴回了栏杆上。
外头太阳正好,亮度柔和不刺眼,晒得脑袋暖洋洋的。黄河远可太喜欢晒太阳了,甚至想着以后早读都站走廊来,边晒太阳边背书。
不多时,下课铃响,有的同学往厕所冲,有的同学彻底萎了趴在桌上。黄河远转过来,伸长腿,手臂搭着栏杆,眯着眼睛看碧蓝的天,墨黑的屋檐,惬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