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远抿了抿嘴,直接问老师,“你有笔吗?给我只笔。”
“你没带笔吗?”
“没带。我本来想交白卷。”黄河远理不直,气也壮。
考场响起几声偷笑。
监考老师无语片刻,心想果然是最后一个考场该有的样子,将自己的黑色水笔扔到黄河远桌子上,严肃地说,“考场上借东西让老师帮你借,快点写,来不及了。”
“知道了。”黄河远喝了一口奶,“没事,我就随便写写。”
监考老师先看黄河远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班级。
监控老师皱了皱脸。
黄河远的字,怎么说呢,像把汉字拎起来揍了一顿,部首结构被揍得粉身碎骨,又拙劣地用双面胶黏在了一起。
一言以蔽之,非常丑。
监考老师看了一眼,不想再看。这学生长得人模狗样,字居然写成这幅德行。严辉教他,真是倒霉。
黄河远写完自己的名字,就不想写了。他不喜欢写字。从小学辍学后,他一年写的字屈指可数。在键盘上打字打得飞快,一旦提起笔,他就是一个文盲。
写完语文卷,休息了十五分钟,又考数学。
语文对于黄河远来说太难,数学又过于简单。黄河远挑了几道有思维难度的题做完,又无所事事了,在草稿纸上画老婆。
两场考试考完,雨势不减,有些学生没有带伞,直接往雨里冲。其实带伞也没用,雨大风也大,照样湿透。
黄河远宁愿饿着,也不想被淋湿,两手插着裤袋回到21班。
班里有五六个学生,围着对答案。
黄河远拗了个装逼的造型,淡淡地说,“根号6。”
“什么?”同学们回过头。
黄河远:“我说,最后一题,等于根号6。”
同学们一脸“你在胡扯什么”的表情,“为什么啊?你怎么知道?”
黄河远一点也不像能做出正确答案的人。
黄河远:“……”这是什么眼神?!气死我了,这学渣老子不装了,下次非考个满分把你们震成傻逼!
黄河远真的生气的时候不爱理人,视线越过他们的脑袋,他看见了白云间。
白云间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看着什么,雨帘从他身旁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水汽让他整个人都朦朦胧胧的,显得尤其不真实。
黄河远往凳子上一瘫,搜罗出之前小女生送他的零食,挑出一包小饼干,眼睛望着走廊,耳朵却听着教室里的动静。
对答案的同学一道选择题对出了四种不同的答案,谁也无法说服谁,优先选择去吃饭。
顾海宇坐到了白云间旁边,“大佬,我们走吧。饿了。”
白云间偏头望了窗外一眼,“再等等,风很大。”
“没关系,大不了回寝室洗个澡嘛。”顾海宇说,“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白云间无奈,从包里拿出一把烂大街的格子雨伞。
顾海宇将手中的长柄黑伞往肩上一扛,莫名骄傲,“你看,这就是我辛苦这么多天,为天下求的雨。”
黄河远默默地想,有什么用,军训都结束了。
“大吊!”顾海宇本来往后门走,却突然往前门转了个弯,“一起去吃饭?”
黄河远磨了磨牙,“不去,别叫我大吊!”
顾海宇往他身上一挂,“没带伞是吧,我和白云间撑你过去。”
“不用!”
顾海宇不听,硬是勾着黄河远脖子,将他勾下了楼。
白云间落后一步,跟在他们后面。
到了楼下,冷冷的雨丝拍在脸上,顾海宇撑开黑伞,笑着问黄河远,“你是和我一把,还是白大佬一把?”
黄河远毫不犹豫地说,“我宁愿在雨里冲,也不要和你们一起!”
“别啊。”顾海宇又勾住他肩,贱兮兮地哄,“别生气,黄上,我撑你。你赏个脸?”
黄河远哼了一声,“……那就给你个脸。”
那天的台风,大到能载入史册。顾海宇的伞被吹得七扭八歪,招呼白云间:“大佬,你来替我撑一半!”
白云间上前,将伞歪了一半过去,撑在了黄河远上方。
黄河远看似在中间被保护得很好,实则两把伞接的雨全都浇在了他头上。
黄河远气急败坏地抹了一把脸,“你们看看,挡个屁雨,还不如直接冲!”
顾海宇歪头一看,哈哈笑出了声。此时一阵妖风从背后袭来,顾海宇的伞居然脱手了,像一朵巨大的黑蘑菇,被吹出了十几米远。
顾海宇见状,就抓着黄河远,要往白云间伞下钻。
白云间无法想象自己这把伞下站三个男人的场景,手微微一松,自己的伞也“意外”脱手了。
黄河远风中凌乱:“你连节伞都拿不住?!”
顾海宇还挺快乐,朝着自己的黑伞奔去。
大雨泼天,白云间和黄河远在雨帘中无声对视了片刻。
黄河远的第一反应是,虽然白云间很有心机,但是他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黄河远抓狂,推了他一下,“别发呆,快追啊!你伞都快飞没了!”
白云间:“……”其实找到了伞也坏了。但他没有说,还是和黄河远一起跑起来。
台风中,雨伞在天上飞,少年在地上追,香樟树哗啦啦响,今天的校园生活,也是如此朴实无华。
第9章 朴实无华的食堂
三只落汤鸡坐在饭桌上。
黄河远被冻惨了,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顾海宇,如果我感冒了,你就跪下来给我磕头。”
顾海宇浑身冒热气,翘起二郎腿啃着大鸡腿,含糊道:“感冒的话,你得反思自己,为什么那么弱。”
黄河远:“……”
黄河远本来想争辩几句,但他一说话就发抖,实在没气势,抖着筷子在餐盘上挑挑拣拣。他拿了很多菜,但又下不了筷。黄河远对食物绝不将就,要是难吃,宁愿饿死。
白云间坐在顾海宇的旁边,餐盘上放着一盘青菜,一盘红烧肉。
黄河远想起,青菜和红烧肉是第一个窗口的菜品,他好像是随手一拿,都没有挑。
黄河远假装看天花板,实则快速看了白云间一眼。
潮湿的刘海中分,黑框眼镜沾满了水,松松垮垮地架在鼻梁上。他端着饭碗,低头吃饭,平静得像一头吃草的牛。
黄河远好想知道白云间不戴眼镜长什么样。
“咳。”黄河远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明明什么都没吃,却十分讲究地擦了擦嘴唇,又给了顾海宇和白云间一张。
“啧,你不早拿出来。”顾海宇捏着纸巾擦了一把脸,又抹了抹头发。
“谢谢。”白云间礼貌地说了一声,却没有动纸巾。
“你把你眼镜片上的水擦擦。”黄河远喉结紧张地滑了一下,“我看得很难受,饭都吃不下了。”
白云间:“……”
白云间从黄河远的表情判断,他希望自己摘下眼镜,目的不明。
“你可以不看。”白云间说。
顾海宇打趣道:“哟,你秀色可餐,黄上想看着你的脸下饭呢。”
“你给老子爬!”黄河远为了掩饰尴尬,胡乱夹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用力一嚼,半刻后,一股难言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是姜!
伪装成鸡肉的一大块姜!
“呕……”黄河远偏头捂住嘴往外面跑。
“……怎么了?”顾海宇一惊。
“我去看看。”白云间走到食堂门口,黄河远正扶着花坛呕吐。
他没吃东西,自然吐不出什么,只是站在雨里干呕。
“你可以去洗手台漱口。”白云间犹豫片刻,拍了拍黄河远的背。
黄河远不喜欢别人碰他,伸手一挥,指尖似乎勾到了什么东西,转头一看,是白云间的眼镜。
白云间:“……”
黄河远忘了呕吐。
台风裹挟着雨点泼洒在两人身上,他从黄河远背后吹过来,掠过白云间的正脸。
和电视剧里不同的是,黄河远并没有被惊艳到的感觉。
他的长相,平平无奇。
他的眼神,黯淡无光。
他的气质,朴实无华。
真是人如其名,像云一样满天空飘散,毫不起眼,转眼就忘。
不过也不丑。黄河远在心里中肯评价,比起其他或矮或胖或长青春痘的男生,他看起来干净得过分。
而且,黄河远觉得他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