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金铃(47)

作者:箫云封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放下他,”赫钟隐喃喃吐息,手中剑攥不住了,掌心湿润发颤,“那是我的孩子。”

“跪下哀求本汗,”兰赤阿古达吹声口哨,雄鹰俯冲而来,尖爪向下抠挖,狠狠攥他小臂,“本汗饶他一命。”

兰赤阿古达居高临下,胸前伤口血肉模糊,面颊扭曲冷笑出声,嘴角咧到耳畔。

赫钟隐未曾跪过天地,未曾跪过爹娘,未曾跪过姊姊,未曾跪过任何人。

大片雪团飞来,淋漓沁透额角,沾湿眼角眉尖。

“可怜这小崽子了,”兰赤阿古达叹道,“命不够硬。”

他猛一扬手,阿穆尔咬紧牙关,手臂向下甩落,咚的一声,赫钟隐双膝跪地,额头砸进土里,如一只翱翔在天的雨燕,血淋淋折断羽翼。

第48章

千钧一发之际,阿穆尔勾回手臂,将娃娃倒提起来,堪堪拎在手中。

四周鸦雀无声,随扈们面面相觑,厚雪层层飘落,在颈间融化成水。

赫钟隐埋在土里,肩头血腥飘进鼻间,他咬紧牙关,忍下这波急痛。

甚么东西被打碎了。

尊严,自由,快活······被铁蹄高高抛起,淋漓踏碎成渣。

后颈一痛,他被人从地上捞起,提起来按在马上,身后人将他牢牢锢住,扬手甩动马鞭,啪一声甩上马身:“走!”

兰赤阿古达身量高大,力大无穷,孩子还在他人手中,赫钟隐不敢挣扎,忍得浑身僵硬,受伤的肩头飞快止血收口,疼痛一次比一次剧烈。

身下马背摇晃,背后撞上坚实胸膛,赫钟隐向前挪动,任寒风飒飒涌来,汹涌冲进鼻端。

不知颠簸多久,浩浩荡荡的人群翻山越岭,踏入一片平原,大大小小的圆帐一个接着一个,跑马圈地似的,在各处散落成团。

兰赤阿古达将人带入随帐,随手丢在地上,两臂发力向外,扯碎赫钟隐衣衫,狞笑猛扑上去。

赫钟隐怔愣一瞬,被狠狠按住手臂,才察觉要发生甚么。

他怒吼一声,手脚并用挣扎,撞得皮肉满是青紫,死活不让人近身。

他自认不通情爱,对此事更是恨入骨髓,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喉间满是血腥,胡乱摸到一块碎石,狠狠扎向对面,一击不成调转石尖,直直扎向胸口。

石尖扎入皮肉,被人一把甩开,划出一道血线,兰赤阿古达直喘粗气,五指捏住赫钟隐喉口,未等用力便松开指头,从旁边扯来锁链,将赫钟隐五花大绑,堵住口丢在地上。

帐帘哗啦一声,帐内归于沉寂,黑暗无声蔓延。

赫钟隐衣衫破烂,侧颊染血,手脚被冷硬锁链绑住,长发黏在颈上,半点动弹不得。

他消耗太多,又被绑的太紧,气血循环不畅,站站不住躺躺不下,只能一点点往外面挪,半靠半坐在那,竭力顶开帐角,眼前影影绰绰,甚么都看不清楚。

各个帐篷离得很远,里面空无一人,不知他被捉到哪了,族人们都在哪里,娃娃怎么样了。娃娃一日要喝几回奶,现在在那阿穆尔手中,会不会受人虐待······

伤口复原消耗体力,赫钟隐几乎一日未曾进食,浑浑噩噩神志不清,他半梦半醒,睡一会清醒一会,心口被巨石拉扯,怎么也睡不安稳。

若是放在从前,有人告诉他会为甚么人顾念挂怀,茶不思饭不想头痛欲裂,他一定会把那人揪出,揍的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眼下这一切却是真的,他无法安枕,闭上眼便是娃娃冲他咿呀哼唧,口水流成一团,睁开眼便是藕段似的小手小脚,攥他头发摇晃。

不知昏沉多久,帐里未曾点火,厚重帘子挡住日光,锁链勒的手腕脚腕泛紫,额间满是冷汗。

迷糊间仿佛回到院里,他拎着铃铛逗娃娃玩,娃娃探长手臂,眼珠左右乱转,一把抓住铃铛,啊呜一口咬进嘴里,赫钟隐抬手去抢,半身向前倒去,肩膀被人扶住,向后靠在帐中。

梦醒了。

颊边尽是冷汗,坠得眼睫发沉,帐中有一缕烛火,隐隐映在眸间。

面前有一只木盆,里头有新烤好的羊肉奶羹,膻味阵阵飘来,激的人恶心欲呕。

口里的布团被取出去了,赫钟隐口干舌燥两眼泛红,咬牙呛咳两声,阿穆尔坐在木盘前面,将奶羹捧在手中,放在赫钟隐唇边。

“滚。”

赫钟隐咬住碗沿,发力一甩,脆瓷摔在地上,噼啪碎成一滩。

第49章

阿穆尔默默垂头,囫囵拢起瓷片,身形隐回帐角。

赫钟隐恨得心头滴血,只想挣扎过去,咬住阿穆尔喉咙,令他流尽鲜血而亡。

“······连翘在哪。”

阿穆尔揉声吐息。

“她死了,”赫钟隐唇角浅勾,讥诮笑道,“她有了你们的孩子,难产而亡了,孩子随她去了。”

在家里时,赫钟隐提不得这些,甚至连想都不能想,此刻他说的轻描淡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心头血呕在喉底,几乎痛不可当。

阿穆尔攥紧双拳,牙齿咯咯打磨,膝盖剧烈颤抖,两臂冒出青筋,脖颈弯折成弓。

他将羊羹推到赫钟隐面前,抬脚掀开帐帘,闷头走出去了。

赫钟隐弯曲两腿,额头埋在膝间,呵呵笑个不停,嗓音形同鬼魅,悠悠飘向雪原。

接下来几日换来个哑人给他送饭,送饭时会给赫钟隐解开锁链,坐在帐角等待,赫钟隐未曾故意绝食,这些腥膻味重的东西他吃不惯,可为了积蓄体力,还是忍着恶心欲呕的冲动,硬着头皮吃下去了,帐外有人来来往往,说谈笑闹并无避讳,赫钟隐逐渐知晓此处在哪,知晓那兰赤阿古达是北夷大可汗,收了十三个零散部落,今后还欲|入主中原。

三日后他被人蒙上眼睛,不知抬去哪里,隐隐能闻到兽骨味道,听到炭火哔啵,他被横着放在一人膝上,眼珠被人隔着黑布抚摸,沿着鼻尖摸到耳朵,从耳朵摸到下颚。

赫钟隐浑身难受,寒毛根根竖起,咬紧牙关忍着。

“他们说你吃的不多,应当是不喜膻味,”兰赤阿古达笑道,大掌上下逡巡,“这甚么桂花做的玩意是从中原集市掳过来的,就吃这个好了。”

咬紧的牙关被人卸开,口中被塞|进一块糕点,硬生生挤入喉口,赫钟隐躲避不得,硬着头皮吃下,呛得咳嗽不断,又被灌入一口奶水,活生生噎下去了。

这个兰赤阿古达······暂且不想让他死掉。

赫钟隐心中知晓,可身体的感觉骗不了人,他对这人厌恶透顶,皮肤相接的部位如同火灼,痛的动弹不得。

“你们这劳什子种族,美人倒是不少,”兰赤阿古达弯过手臂,将赫钟隐搂进胸口,分|开两腿坐着,“若想留他们性命,就把本汗伺候好了。”

“你要杀便杀,想杀多少随你开心,”赫钟隐笑了,呲出一口白牙,“和我有甚么关系。”

“哦?”兰赤阿古达眉峰一挑,哈哈大笑出声,“既然如此,宰了那崽子吧。”

赫钟隐僵住身体。

帐帘被人掀开,熟悉哭声传来,若有若无的奶味飘散开来,丝缕溜进鼻尖,眼罩被人扯掉,衣袍被人剥|下,赫钟隐被人按在帐中,高高揽起腰背。

对面有位衣衫不整的窈窕美人,怀里抱着嗷嗷待哺的娃娃,娃娃仍旧认得出他,手脚并用挣扎,拼命向他探手。

“莫、莫在这里,”赫钟隐几乎崩溃,泪水蓄在眼底,“求你了,莫在这里······”

“为何不在这里,”兰赤阿古达解开衣袍,揪住赫钟隐长发,让他好好看着,“既舍不得他,便将本汗伺候好了。”

帐中响起阵阵闷哼,衣袍悉索颤动,烛火摇曳不休,娃娃的哭声连绵不断,在夜色中凄厉回荡。

这场兽行直至天明方休,赫钟隐筋疲力竭,周身湿漉漉的,眼皮都睁不开了,兰赤阿古达心满意足,拾掇齐整离开住帐,娃娃被人抱走,哑人进来遮住赫钟隐眉眼,将人抬出主帐,回到原本的圆帐里头,取水为他擦身,赫钟隐浑浑噩噩,三魂七魄丢了大半,几日不思饮食,都是哑人按时进来,硬给他灌下去的。

赫钟隐再吃不得奶羹,连闻都不能闻到,触到便吐的撕心裂肺,心肝脾肺都要呕出,短短几日便瘦了两圈,兰赤阿古达对此浑不在意,只要大胜而归,便揽他过去磋磨一番,赫钟隐平日动弹不得,见不得娃娃又见不得光,只有在主帐里才能被松开手脚,隐约呼吸几口,时日久了他愈发沉默,无论被怎么折腾,都似一滩烂泥,浅碧眼珠如一滩死水,分毫搅动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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