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行习武多年,手指与手心都长着一层茧,饶是如此,还是会时不时被这些麻雀乌鸦给啄伤。有鸟儿闻到裴景行掌心淡淡的血腥味,连忙叫着让同伴停下,一个个停在裴景行面前,垂着脑袋,好似在认错。
裴景行不忍,便将酥饼放在石凳上,说道:“你们来这儿吃吧。”
鸟儿们立刻又欢脱着飞到石凳上,相互争抢着冬日里这难得的食物。
只有那领头最大个的乌鸦,昂首挺胸地看着苏衍,压根没管这酥饼。
福伯这时候过来了,瞧见一院子的小鸟,啧啧称奇:“这大冬天的,哪里来这么多的鸟呀?哎呦,这不是乌鸦么,哪里来这么大的乌鸦,这可不吉利!”
说着,福伯便要去拿扫帚赶鸟。
领头的乌鸦闻言大怒,扑扇着翅膀便想向福伯发动攻击。
裴景行赶紧拦住福伯:“福伯,这里不用你了。”
福伯拿着扫帚,笑着点头道:“少爷,我先把这些乌鸦赶走。”
裴景行抢过福伯手中的扫帚:“福伯,大冬天的乌鸦也难找吃食,你又何必同鸟计较呢?”
福伯看裴景行这么说,也不好强硬,问道:“少爷,酒菜都备好了,少爷和苏道长是要去前厅用饭,还是送来您院子里用?”
“你去前面摆着就好。”
等福伯走了,苏衍对领头的乌鸦说道:“西京郊外一处河堤已经失踪十几只小妖了,昨天这两个渔夫抓走了三只鱼精,我希望你们能够在西京寻找这两个人。一旦找到,立刻告诉我。”
乌鸦听了,突然说道:“我听说,这两天西京失踪了好些个娃娃和少女,是不是同一伙人干的?”
苏衍并不曾听说过这件事,但他想到今天早些时候从牛春辉马车里找到的小孩。
一个国公的孙子,会做出绑架小孩和少女的事情么?
一旁的裴景行反倒是点头说道:“没错,这两天我也有所耳闻,京兆尹为了这件事已经派出几十个人去查,但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他看苏衍若有所思的样子,一时没忍住,伸手揉了揉苏衍的脑袋:“先找这两个渔夫的下落,那件事有京兆尹在查。”
苏衍点点头,转头对乌鸦说道:“那就拜托你们了。”
“苏道长放心,”乌鸦这会儿对苏衍的态度可以说是大大转变了,主动表态,“找渔夫的这件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他们既然敢对京郊的小妖动手,保不齐哪天也会对我们下手,这些人我们一定会把他们揪出来的!”
领头的乌鸦发话,院中其他的乌鸦与麻雀便扑腾着翅膀,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苏衍又把田七装进布囊里,挂在腰间:“你先在里面呆一会。”
田七发出几声咕咕声,权当回答。
“咱们先去前面吃饭吧。”裴景行说道,“福伯知道你来,一定让厨房做了不少好吃的。”
苏衍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反而先绕着院落里裴景行平时睡的那间屋子走了一圈。
“怎么了?”
“看看有没有蛇发怪物的踪迹。”苏衍回答道,“奇怪,这里很干净,蛇发怪物并没有回来过。”
裴景行也觉得奇怪:“他从西域一路跟着我到西京,难道是逃回去了?”
苏衍摇摇头:“他当初跟着你来西京,又缠着你三年多,不可能现在回去。我总有一种感觉,他现在还在西京,只是不知道躲在哪里。”
裴景行看苏衍眉心都皱起来了,笑着宽慰他:“苏道长,咱们总不能在这守株待兔吧?饭总是要吃的,你不饿么?”
被裴景行这么一说,苏衍还真觉得饿了。他昨天夜里感到铜镜那边隐隐震动,今天城门一开就出城了,带着田七回来之后,又忙了一通,连一口茶水都没喝上。
裴景行见他这般模样,笑意更深:“行了,先吃饭,万一蛇发怪物这会儿上门,你没力气跟他斗怎么办?”
苏衍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
第40章
福伯果然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尤其是清炖鲫鱼和盐蘸羊肉这两道苏衍爱吃的菜,全摆在苏衍面前了。
裴景行落座后,见到桌上的摆放,笑着对福伯说道:“福伯,你今儿个可是偏心过了头。”
福伯看着裴景行长大,自然知道他这是在与自己开玩笑,便笑着回答道:“苏道长难得来一次,自然要好生招待了。更何况要不是有苏道长在,少爷您可就宁可啃三四块胡饼将就过去的。”
福伯看苏衍有些不在状态,便笑着说道:“少爷与苏道长慢用,我先下去了。”
苏衍这才回过神来,忙朝着福伯微微一笑:“谢谢福伯。”
“怎么了?”等福伯走后,裴景行问道,“刚才乌鸦说起城中有孩子和少女失踪之后,你就一直恍恍惚惚的。”
“今天上午,我碰见那个牛春辉了,他的马车在路上横冲直撞,我就使了个小把戏,把路边的一块石头移到车辙上。”想起自己这个小把戏,苏衍还颇为自豪,稍稍得意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结果我从他马车里找到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孩子,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角边缘有伤痕,似乎是被绳子绑过。牛春辉一开始说这孩子是他朋友的儿子,他只是暂为照顾,结果那孩子压根就不认识他。”
“让牛春辉来照顾?”裴景行被这话给逗笑了,“就他,别给人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还想照顾孩子?这谎话编起来也不过脑,四年了,人倒是没变。”
苏衍听裴景行这么说,越发坚定自己的判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吓到的缘故,孩子说不出自己家具体的位置,后来我就把这孩子拜托给太玄观一个相熟的道童,拜托他将孩子送回去。”
“你觉得牛春辉可能和西京最近孩童少女失踪的案子有关?”
苏衍谨慎地点头:“一个国公的孙子,无缘无故绑一个孩子做什么?”
裴景行低头沉思片刻,突然脸色一变,但很快,他又恢复如常:“我们光在这乱猜也不是回事,先吃饭吧。等吃完饭,乌鸦那边你多费点心,牛春辉那边我去试试。”
苏衍没料到裴景行会对自己隐瞒,他与牛春辉并不相识,虽然不知道为何牛春辉每次看到他,就跟三天没吃过饭一样凑过来,但那目光让苏衍很不舒服。裴景行认识牛春辉,两人之间似乎还有一些恩怨,牛春辉那边交给裴景行,苏衍是再放心不过的了。
两人用完了饭,裴景行问起苏衍那道童的名字。
苏衍没多想:“一起去吧。”
裴景行摆手道:“乌鸦那边随时会有消息传来,我们两个都走了,他们万一得了消息,回来告诉谁去?”
田七很没有眼见力地开口:“可以告诉某,某再去道观找苏道长。”
裴景行扫了一眼田七,后者立马噤声,一蹦一蹦地躲到苏衍身后,自以为这样裴景行就看不到他了。
裴景行一摊手:“你看,我就看他一眼,他就怕了。从这里到太玄观那么远,路上随时有危险,消息万一送不到怎么办?”
苏衍果然被说动了,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脚边的田七,叹了口气:“好吧。”
苏衍这目光实在是有损田七的自尊心,他挺起胸膛刚想说话,结果裴景行的目光又瞪过来了。这时候可不是给自己找回场子的合适时机,田七把刚挺起的胸膛缩了回去,继续往苏衍身后挪动。
“那,某就留下来陪苏道长吧。”
裴景行一笑:“我让福伯再给你们准备写点心。田七,你记得等福伯走了再出来,免得吓到他老人家。”
田七听说有点心吃,颇为开心,对裴景行的称呼都高了好几个台阶,从苏衍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裴街使放心,某一定会保护好苏道长,不吓唬到其他人的。”
裴景行对着一个青蛙也是无奈,喊来福伯吩咐了几句,便起身回后院的屋里换了一套便服。龙首虎牙枪太过张扬,他就只拿了一把惯用的横刀,挂在腰间。
“裴街使?”太玄观中一个道童见到裴景行,连忙迎上来。
“裴街使是来找苏道长的么?苏道长今天一大早便外出了。”
“不是,我是来找一个叫张慧的道童。”裴景行张望了一圈,“今天太玄观里怎么这么多人?”
道童压低声音道:“裴街使应该知道这两天西京里不少孩子丢了的事情吧?这些人都是来请观中道长们做法,替他们找那些孩子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