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维有些失望：“就这样？”
“不，”挽朱摇摇头，继续说道，“离开的时候，我劝小姐放宽心，回府之后与老爷说。老爷那么宠爱小姐，一定不会让小姐嫁她不喜欢的人。可小姐摇摇头，说这桩婚事对老爷的仕途很有帮助，老爷不一定会如小姐的意。小姐大概是在气头上，就在那尊天女像前说……说……如果让她嫁过去，她宁肯死了算了。”
哐当。
黎夫人一个瘫软，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荒谬！”黎明重重拍在桌子上，“这些不过是嘴巴上说说的罢了，要真能成真，那天下间有多少个男人会被天打雷劈！”
轰隆！
一道惊雷自天际落下，紫光在屋外一闪而过。
“黎侍郎，有些话是说不得的。”谢维笑着给黎明解释，“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一个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神明或许听不见，但路过的孤魂可都是听得、看得一清二楚。要是他们不当真就算了，若是当真了，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黎明闻言，脸色惨白。
裴景行反手在桌子上叩了两下：“总之，我们先去天女像那边看看。”
第99章
出城后，众人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才在挽朱的带领下，穿过一片树丛，来到一处破旧的土胚房子前。
谢维上下打量了那四面漏风的屋子几眼，问道：“这里就是天女庙？”
挽朱点点头。她作为黎妧身边最得用的侍女，平日里跟着黎妧也算半个小姐，如今只能委屈地坐在驴车里，一路颠簸，早就没了说话的力气。
苏衍翻身下马，转头对谢维说道：“我先进去看看。”
谢维明白：“你放心，这边就交给我了。”
裴景行陪在苏衍身边，两人一同走进那座看似平平无奇的屋子。
这座天女庙也不知在此处矗立了多少岁月，四面的墙壁多处破损，连顶部都少了大半。与其说是屋子，不如用露台称呼更为合适。从大门延伸下来的台阶多处塌陷，有人就不知从何处拿来了几块石头，随意摆在那，供人落脚。
裴景行与苏衍走到台阶上方，站在天女庙的大门前，仔细地从外面打量。
到了这里，两人才发现这座天女庙比预想中的要大。午后的阳光从缺失的那一半屋顶中照射下来，恰好将一座塑像与塑像前的桌子分成明暗两个世界。借着阳光的便利，两人能清楚地看见桌子上放着些许不新鲜的水果和烧剩后的香烛，上面已经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想来是有与黎妧一样的人，听说此处有一座极为灵验的天女像，这才带着贡品前来供奉，但来的人并不多，次数也不是很频繁。
桌子后面，只能看见雕像的一小部分。天女像左脚站立，右脚则微微抬起，靠在左脚膝盖上方寸许之处，露出两枚浑圆的脚趾，以及脚链上的几枚铃铛。
苏衍扫视了一圈，说道：“进去看看。”
两人走近之后，发现这座雕像极为精细，天女身缠长裙，臂绕彩带，双手呈兰花姿态，一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则伸向前方，好似在祈求什么。整座雕像线条灵动，天女犹如正在翩翩起舞，连从长裙中露出一截的脚链都好似真的一般。
只是这天女像有两人多高，加上日光只能找到天女像前的桌子上，因此天女的相貌并不能看清楚。只是光凭这雕工，就足以让人去想象这尊天女的风流姿态。
暂时看不出这尊天女像上有什么古怪，裴景行与苏衍便绕到天女像的后面，发现天女像后面的柱子上挂着一幅字帖。可惜这幅字画因为常年暴露在外，并没有得到妥善的保管，上面的字已经淡了大半，根本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收获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谢维的声音。
“苏道友，你快出来看看这个！”
苏衍与裴景行对视一眼，前后出了天女庙，居高临下就看见谢维蹲在一块草丛前，手里拿个跟树枝，在不停地翻动面前的一块泥土。
“怎么了？”
谢维用树枝串起一枚白色的骨哨，面色难看：“又是一块。”
谢维的这个动作好似投入平静湖水的一枚石子，以三人为圆心，周围的土地开始产生剧烈的摇晃。驴车中的挽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到，尖叫着从驴车里跑了出来，手脚并用地跑向苏衍等人。
“小心！”谢维向前一闪，抓住挽朱的手臂，往自己这边一拉。挽朱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险些要陷下去，好在谢维及时出力，把她又拉了上去。
当大地再次归于平静，裂缝愈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座通体漆黑的宫殿。阳光挂在树林外，在苏衍四人背后探出半个脑袋，洒在众人背上，透出阵阵寒意。
挽朱已经彻底吓傻了，她紧紧抓着谢维的衣袖，慌张地问道：“谢道长，苏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谢维看着手中真实存在的骨哨，再抬头看了眼面前巨大的漆黑宫殿，脱口而出：“幻境？”
“恐怕是的。”苏衍在一旁倒是十分冷静，他从背后抽出桃木剑，与裴景行并肩站在一块。
谢维只觉得手中的骨哨万分烫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偏偏旁边还有一个吓破胆的挽朱在，谢维连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说，就怕惊吓到挽朱，后者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把他们暴露在危险之中。
无奈之下，谢维只好把骨哨暂时收好，与苏衍一样，抽出自己惯常用的桃木剑，低声嘱咐挽朱：“遇见什么都不要怕，不要叫，知道么？”
挽朱死死咬住下唇，一个劲地点头，抓着谢维衣袖的双手愈发紧了，指甲险些就要穿透衣服，陷进肉里去。
谢维心中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交给挽朱：“这个收好，有了这个，寻常妖怪就近不得身了。”
挽朱慌忙收好，手上的力道随之减小。
苏衍将这一切收进眼底，眼角抽搐了几下，没有去戳穿谢维的谎言。
裴景行这次没有带上龙首虎牙枪，只在腰间随意挂着一把横刀。他一手握住刀柄，说道：“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事，大家找找出路。”
眼前的黑色宫殿较之先前的天女庙，大上数倍不止。延绵的台阶两旁伫立着两尊黑色石像。左边石像双目怒视前方，右手握有一把长戟，举过头顶，脚下踏着波浪，似乎是在海中大显神威；右边的石像周身被长袍所覆盖，只露出一双干枯的手，仔细看去，会发现石像的兜帽下有两团火光闪烁，应该就是这尊石像的双眼。
两尊石像的雕刻风格也不尽相同，左手边的踏海石像粗犷豪放，右手边的长袍石像却十分细腻，风格与之前的天女像有些相似。
但这两尊石像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可怕吓人，挽朱只瞧了一眼，就整个人缩在谢维身后，再也不敢去看第二眼了。
裴景行提议：“进去看看。”
“不不不，打死我也不去。”挽朱躲在谢维身后，死活不肯放开。
谢维无奈，只好劝道：“挽朱姑娘，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我们要赶紧找到离开这个幻境的出路。”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挽朱只是重复着这三个字。
谢维本来就因为被摆了一道而心情不好，如今看挽朱碍事的样子，心中的不悦就控制不住了。
“既然这样，那挽朱姑娘就留在这里等我们吧。我们一找到出去的办法，就来接你。”谢维根本不给挽朱拒绝的机会，只是轻轻一挥手，挽朱双手吃痛，不由松开十指。
挽朱眼珠子一转，立马改变了态度：“不不不，我跟你们一块去。”
进入黑色的宫殿，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四尊夜叉石像。两为空行夜叉，两为地行夜叉，两两分立在左右两侧，不怀好意地看着闯入的四人。
殿内没有烛火，阳光仅能照到大门附近一块，当进入黑暗之中，挽朱的牙齿不住打颤，缩着脖子弯着腰，紧紧跟在谢维身后，止不住地呜咽着。
这堪比鬼哭的叫法让谢维觉得后背毛毛的，忍不住开口呵斥道：“别哭了，不是让你不要发出声响的么！”
挽朱吓得不敢哭，大气也不敢喘，只好一只手捂住嘴巴和鼻子，跟在谢维身后亦步亦趋。
四人在夜叉石像中间穿过，很快就发现了这座大殿的另一个门。这下子别说挽朱一个普通的侍女了，就算是苏衍和裴景行，在黑暗之中穿过逼真的夜叉石像，见到光亮时也不由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