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楼雯润要离开了,不归山庄本要派人护送,却被楼应霄拒绝,他向来敌视这伙人,不愿与他们走近。
不归山庄也不是会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便随他们去了,空云落只将楼雯润送到山下,只一句“保重”,就回身了。
曲谙又去找了阮誉,他担心阮誉担心过度,情绪失控。
却又给不出什么实质的定心丸,只能用贴心的态度和笃定的话语让阮誉稍稍宽心。
“对了,上次萧先生说,风里不希望你去接任务,这是为何?”曲谙好奇道。
阮誉望着远方,目光悠远,似乎穿越了空间,落在另一人身上,他道:“我来不归山庄快五年,也不过执行了一次任务。”
往事重新浮现,他以为过去了许久,他都记不太清了,可再回忆,他仍能记起曾经发生的每一刻。
“山庄不收纳废物,如今此处不再由风家所掌控,你要依赖风里,那便随他去。”彼时的空云落暴戾外露,他凶名在外,对下属也不留情面。
还是少年的阮誉被当众训斥,羞愧难当。
“庄主,阮少侠性子较软,还需历练。”萧责为他说话。
“山庄不收纳废物。”空云落重复,还加重的语气。
阮誉的内心被压垮,他猛然抬头道:“我不是废物!任务是吧?我去做便是!”
风里原是不归山庄少主,风庄主被空云落所杀,他的身份变得尤为尴尬,为了庇护阮誉,他更是卖力,阮誉不想成为风里的负担。
阮誉还记得自己的第一个任务是杀一个官员,他忘不了那一日,那人与妻儿共用晚饭,一家人温馨闲适的相处,当晚,阮誉割了他的喉。
动手前,阮誉还被对方发现了,他还说“小兄弟,若遇上难事,可与我道来,莫要冲动”。
尽管过后阮誉得知此人是贪官,间接害死的人数不胜数。
可阮誉还是崩溃了,他惧怕与生人相处的毛病就是在那时加重,甚至梦魇了半个月,憔悴得不成人形。
“很可笑吧?身为杀手组织的人,却不敢杀人。”阮誉自嘲一笑。
曲谙却用力摇头,“我能理解你,人本身就不是天生会杀戮,你们这行的,也是经历过重重历练,才能做到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曲谙觉得自己的话诡异极了,如果在现代,他绝不可能去理解开导一个杀手,可在这个地方,杀人这件事因时代背景合理化,他作为“创始者”,若要去批判,就自我打脸了。
“我出自清波山庄,自小衣食无忧,若非家破人亡,是绝不会踏入这番境地。”阮誉道,“这些年来,我并非双手清白,但不相干的人与外敌到底不同。”
“那次事后,风里与庄主势如水火,直到如今他还在介怀此事。他一直护我,不想让我手染鲜血。”
“风里那人,平日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儿,可他的心比谁都硬。我只见他哭过一次,就是因为此事,他抱着我,不住地与我道歉。”
曲谙终于明白,为什么风里总对空云落抱有敌意。
阮誉闭了闭眼,“我无父无母,风里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他所在之处就是我的家,若他三长两短……我想,我也会跟随他。”
当晚,山庄里归来一人,是段千玿。
他似乎经历了一番事,脸色凝重而疏离,他来到空云落面前,掷出一枚炸弹——
“风里已死。”
这消息很快传到阮誉的耳中,隐门是不归山庄的眼和耳,段千玿带回来的消息,十成十属实。
阮誉当即杀到段千玿面前,要他给出证据。
“死无全尸,何须证据?”段千玿冷冷道。
“混账!”阮誉双目通红,拔剑而上。
段千玿出手抵挡,顿时飞沙走石,两人对打如同两片飞旋的刀刃,旁人不可近身。
先前也不是没有打过,只是在山庄内,他们皆会收敛,特别是阮誉,不归山庄是风里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他不愿意对这里造成破坏。
但此刻,阮誉使出全力,杀招尽显,仿佛他就是一把剑,出刃必见血。
段千玿似乎因奔波劳碌,难以招架全力以赴的阮誉,他的胳膊被划了一道,脚步微乱,胜负已分。
阮誉还不想放过他。
“够了,阮誉!”萧责身形如强风般席卷而来,加入了这场斗争。
他挡在段千玿身前,弹开阮誉砍来的一剑,继而揽着段千玿后撤。
阮誉剑指二人,目光像是要杀人。
但最终,他不再纠缠,而是提起轻功,闪身消失了。
曲谙闻声赶来,就只剩萧责与段千玿站在院中,空云落倚着窗边,若有所思。
曲谙看这一片狼藉,就知道他们打得激烈。
“段先生的手臂!”曲谙惊呼。
“别过去。”空云落将他拉住,“用不上你。”
“我看看你的手。”萧责低声道。
“不必。”段千玿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朝空云落道,“属下先行告退。”
于是转身离去。
萧责跟上他。
“千玿,可是出了什么事?”萧责问道。
段千玿快步走着,一言不发。
“千玿!”萧责一跃至段千玿面前,皱着眉头,“我在同你说话。”
段千玿木然地看着他。
萧责道:“风里的事事关山庄,你得告诉我前因后果。”
段千玿开口:“我与你同级,无须向你汇报。”
萧责定定地盯着他,暗含探究。
段千玿撇开视线,错开他继续往前走去。
“段千玿。”萧责道。
段千玿不由得一顿,萧责鲜少直呼他全名。
“若你是在置气,委实过火了,从前在公事上,你绝不这般含糊。若是因为别的……事出反常,你在谋划何事?”
段千玿冷声道:“说得你似乎很了解我。”
“我确是很了解你。”萧责道。
段千玿咬了咬牙,道:“全说错。具体何事我会亲自同庄主说,到时你再问他罢!”
萧责罕见升起愠怒,他拉住要走的段千玿,正是受伤的那只手。段千玿蹙眉,接着被困入一个宽厚的怀抱中。
“你什么时候才能少气我些?”萧责咬牙切齿道。
段千玿的心倏然紊乱,他想挣脱,可现在的力气不是萧责的对手,只能一脸屈辱的站定。
“放手!”
“我没法放手,千玿。”萧责隐忍道,“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想向你解释,想询问你,也想听你同我说话。我对你……”
萧责的话语化作了叹息,他侧了侧脸,嘴唇轻触段千玿的耳畔。
耳畔的温暖就像一抹涟漪,有一瞬间段千玿把所有事情都忘了,只想低下头,把额头靠在萧责的肩上,
段千玿眼中轻颤,在他内心进行了一番挣扎交战。
最终,他缓缓推开了萧责。
第136章
“什么?阮誉走了?!”曲谙差点跳起来,想也不想就要追上去。
空云落伸手一捞,把人捞了回来,“你去做甚?此事与你何干?”
“阮誉怕见生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个人下山去,我怕出事。”曲谙道。
“他是御门门主,身手以一敌百不在话下,用得着你担心?”空云落嗤笑道。
曲谙心想,也是,阮誉有的是法子能避开人眼。他大概真把自己当成阮誉的亲人,胡乱操心了。
“风里的事太蹊跷了。”曲谙揉了揉额头,“段先生应该把话说得在详细些。”
空云落拿下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近日是不是太闲了?他们做了什么,又和你有何关系?不归山庄的名册上,并无你曲谙的名字。”
曲谙一怔,呆愣地看着空云落。
“少去想别人的事,你在此处是为了谁,别忘了。”空云落道,他捏起曲谙的下巴,柔软的唇落在曲谙的嘴角,再轻碾上曲谙的唇,慢慢啄吻。
明明不是粗暴的动作,他们之间如此亲昵、柔情,曲谙感觉不到爱意的存在。
空云落只是单纯的吃味吗?可曲谙仿佛从他眼里看到了冰冷的嘲讽,好像曲谙泛滥的担心不仅多余,还是错误。
曲谙不敢多想,他只当这是错觉。他闭上眼,搂住了空云落的脖子。
然而四位门主的事情还未平息,又有一件噩耗传了回来——楼雯润一行人在返程途中遭遇袭击,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