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染站在他面前，垂眸。小尾巴也抬头看他，羽睫沾水，湿漉漉的蜜瞳很乖。
一把雨伞轻易隔绝豆大般的雨水，让祈染得以在淋漓的雨幕中栖身。
周遭声音和景色仿佛都被屏蔽，世界上只剩下他和眼前的Alpha。
良久，祈染轻轻移开目光。他连自己都不能养活，怎么养活另一个人。
ABO性别极度失衡的世界，好看又能干活的Alpha应该不愁没人要。
似乎是知道他做下决定了，Alpha祈求地看他，满眼都在说，我很乖的不闹事还可以给你捶背。
桃花眼一点一点失去温度，祈染弯身，撩起他被雨打湿的额发，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把伞留给他，拿出刚买的面包。
他蹲下身的那一刻，昳丽的五官在许昱眼前放大。多情的桃花眼，苍白的唇，颓靡的月亮纹。熟悉的，被造物主偏爱的脸。
许昱瞳孔微缩，燃起亮光。真的是研究对象。
面包还是热的，放在Alpha冰凉的手上，带来点点暖意。
短短的黑发摸起来很舒服，祈染把伞塞他另一只手上，帮他抹去打在眼睫上的雨水。
“雨大，早点回家。”
是关心的话，却犹如刽子手，拿着刀一点点剜下他的心脏。
在研究对象眼里，他们只是陌生人。陌生人做到这个程度已经算得上是好了。
可是，他们分明不是。他们是最亲密的关系，只是研究对象不记得了。
雨水不断打在身上，Alpha的唇在颤，身体也在抖，说出的话尤为可怜。
“真的只要一块钱。”
小尾巴紧紧攥住他的衣角，不让他走。祈染撩起眼皮看他，桃花眼冷淡，没有一丝温度。
他真的不要他了。真残忍，说爱的是他，说不爱的也是他。
许昱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紧紧地黏在脖颈间的红痣上。他闷声：“不是十块，很便宜的。只要一块钱。”
似乎是害怕一说话就忍不住答应，祈染抿紧唇，没有说话。Alpha周身温度从交握的手传递开来，熟悉的松木香已经变得浅淡。他把伞放开，让小尾巴握紧，又确认面包是在Alpha手上后，起身离开了。
丹凤眼里，燃起的微光一点一点熄灭，许昱难过地仰头看他，“一毛钱也可以，我很听话。”
“抱歉。”研究对象的声音很轻，挟着夏日微凉的雨水，砸得人透心凉。
就像是那天在天台上，祈染现在也走得毫无留恋。
许昱手里是他的伞，似乎还染着几分玫瑰气味。他垂眸，看向香软的面包。蜜瞳里乖巧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执拗和病态的偏执。
然而，毫无留恋是假的。祈染脚步不敢停，害怕一停下就忍不住回头，把小尾巴带回家。
他承认他觉得小尾巴很熟悉，似乎他们曾经亲密无间地相处过。但那也只是似乎。
情感上，他可以把小尾巴带回家。但是理智不可以。把一个比他高，力气比他大的陌生Alpha，只见过两次面，也仅仅只有过两次对话的Alpha带回家。他并不能放心。
祈染是被宠着长大的，却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果他跟上来，也不是不可以。
祈染一口气走到楼道，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小尾巴撑着伞，手捏着他给的面包，呆呆的。
没有要跟上来的意思。
黑发被雨水打湿，发梢在滴水。祈染却没有过多在意，而是看向雨幕中，没人要的小尾巴。
一分钟后，祈染转身，重新戴好口罩，上了楼。
算了。
上楼没三分钟，雨势渐小，陆陆续续也有几个住户路过垃圾桶附近。
小尾巴应该被捡走了。
祈染努力不让自己去想，把湿掉的衣服换了，又热了一杯牛奶。
雨天、热牛奶。祈染盯着微波炉发呆。
还少点什……
记忆里缺了一个口子，很重要的。但祈染想不起来。硬是去想，脑袋又会发疼。
——叮！微波炉发出一声轻响。
牛奶热好了。
祈染正准备伸手，耳朵里却听到了点别的。
凭借Alpha敏锐的五感，祈染察觉到，有人坐在他家门口。
在碎碎念。
“我找了好久了。”
“为什么不要……
“我很乖的。”
“……”
一句又一句话往心里砸，坚硬的防御被敲碎一个小角。
门外还在碎碎念。
“为什么不要我，很便宜的。”
“就一毛钱”
坚硬的防御几欲破碎。祈染额角上青筋直跳，努力把五感降低，但声音还是不停往耳朵里钻。
门外，许昱抱着伞，蹲在门口，十分投入地面无表情碎碎念。
他知道祈染能听见。
微波炉里的牛奶迟迟没有人去拿，祈染按着手指，想。
这算是他自己跟上来的。
两分钟后，门打开。又一分钟，湿哒哒的小尾巴跟着进来了。祈染扔过去一条没用过的毛巾，“自己擦。”
说完，他看着傻站不动的Alpha，又说：“进来，不用怕弄脏地板。”
话音刚落，小尾巴立刻用晶亮晶亮的目光看向他。
【“这是你想喝的牛……就不进去了，会弄脏地毯。”
“我回去了，明天见。”】
脑海里自动播放这两句话，祈染神色怪异，掩饰什么似的喝了口手上的牛奶。
许昱直勾勾地看他，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擦头发，地板上很快滴了一小滩水渍。
穿着家居小熊睡衣的研究对象很柔软。乌黑的发，雪白的肤，正抱着牛奶小口小口地喝。
察觉到他的目光，祈染皱眉，看过去，“赶紧擦。”
皱眉也好看。小尾巴的耳朵尖尖发烫，白色的毛巾带着玫瑰香气，包裹整颗脑袋，恰好遮住发红的耳垂。
祈染转了转电竞椅，奇异地接受了空气中另一个人信息素的存在。淡淡的朗姆酒萦绕在周围，很舒服。
湿掉的衣服祈染都让许昱自己去洗了，又把当初买大的没穿过的衣服丢给Alpha穿。
脱衣服时，祈染也不羞，用目光里里外外地把人看了一遍。他发现，小尾巴的肌肉很漂亮，没有过分虬结粗壮，而是刚好的紧致结实。男友背上的太阳纹会随着他目光的移动，一点一点加深，蔓延。
小尾巴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乖巧地坐在沙发上。见他看过去，还讨巧地冲他笑，像是怕被赶跑似的。
紧邦邦的肌肉撑起上衣，两排扣子被迫解开，下身穿着祈染买大的家居服，恰好合身，就是某个部分极其不和谐。
祈染思索着，“怎么跑出来的？没人要你了？有名字么？”
许昱僵了一瞬，指尖苍白冰凉，手指蜷缩在一起。他内心迅速盘算着最优解。
朗姆酒讨好地在他的皮肤上贴贴，祈染抬眼看他，等待回答。
小尾巴的表情不是很好，三分茫然七分无助，他低头，慢慢地说：“我不记得……
祈染看他，平静的桃花眼仿佛能看穿人心，“不记得了？失忆？”
许昱手指紧握成拳，表情无措，语气紧张：“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要来这里。”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许昱想了想，又补充：“不记得了，但是智商是正常的”
“我不是傻子。”
祈染：“……”
一番问话，祈染总算问清楚了。
小尾巴是失忆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连自己为什么来这里都不知道。
不过…
“你真的叫许昱？”祈染怀疑，和主角攻同一个名字，同名同姓？但是这张脸，还有这身材，不像是路人有的。
小尾巴小心翼翼地看他：“是。”
对上那双丹凤眼，祈染打开微博和百度的手指停顿。
他知道答案了，这就是主角攻。他这算是捡了主角受的男朋友？
祈染的脸色看不出有多高兴，让许昱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抛弃。
许昱很紧张，他巴巴地说：“我很乖的。”
他真的没兴趣掺和主角攻受的爱恨情仇。对上许昱信任依赖的眼神，祈染艰难地移开目光。
手指无所依地在屏幕上轻点，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许昱像是等待最后判决的犯人，害怕被祈染看出撒谎的端倪，只敢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衣角。
良久，祈染吐出一口气。他在百度上，随意搜出一张容离的图，放在小尾巴面前，“这个人，你认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