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倾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进去将浴室的门关上了。
温热的池水驱散了些身体里的寒凉。浴室里的隔音效果极好,她浸在热水里,半点听不见魏霁在外面做些什么。
想起这个人,便不免有些好奇他刚刚叫住她究竟是为了何事。
缭绕的云雾朦胧了视线,连灯影好像都在无声无息间如波纹般晃动。沈容倾紧贴着池壁,抬手轻揉着眉心,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
“是泡得太久了吗?”
回答她的只有流水缓缓流入的声音。
月桃送来的衣裳就挂在屏风内的架子上,一套淡色的襦裙,是她平常会在家中穿的衣服。
沈容倾换好了衣衫,又将旧衣服拾起准备一同拿出去。
夹杂在衣物中的小荷包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面上,沈容倾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却在起身的那一瞬间眼前忽然黑了一下。
黑暗之中,有人扶了她一把。
“殿下?”
魏霁淡淡地“嗯”了一声,将她抱起来往床榻的方向走。
沈容倾的手紧攥在他暗纹繁杂的前襟上,视线也渐渐缓过来了。
她感觉脸上有些发烫:“殿下快放我下来吧。我没事。”
这种状况在早上蓦地起床时也偶有发生,实在不至于连路也不能自己走回去了。
魏霁没理她,长臂收了收忽视了她所有的小动作,直接将她放到了床榻上。沈容倾抬眸,正好望见了对方身上被她攥乱的前襟。
魏霁回身要走:“在这儿等着。”
沈容倾半跪起来想要下床,手指刚触到床榻的边缘,忽然被他折返回来堵了回去。
魏霁凤眸微深,声音低沉似有不悦:“再不听话,就给你绑在床里面。”
他这语气绝对像是个会说到做到的,沈容倾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就缩回到了衣袖里。
她轻轻抿唇:“殿下干什么这么凶。”
魏霁望着她,抬手碰了碰在她的前额:“自己发烧了自己都不知道?”
沈容倾微微一怔,感觉额头似是被那人微冷的长指冰了一下。
“不会的,是……是殿下的手太凉。”
魏霁垂下视线,将她自己的手拎了出来。他握着她的手腕,让她自己在前额上试了试。
明明刚刚才在热水里沐浴过,她的手脚却冰凉冰凉的。沈容倾这回意识到身体的不对了。
无形之中,他们好像互换了一下。这次换成是她身体出现问题了。
沈容倾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原以为回来的路上有些头疼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原来是因为发烧。
她又拿手背试了试温度:“没事的,可能是淋雨着了凉,睡一觉就好了。”
“你还知道。”
沈容倾垂下眼睫,轻轻笑了笑:“让殿下担心了。”
她也不吵着要下去了,自己往床帐里面挪了挪,纤细的胳膊轻搭在了蜷缩起来的膝盖上:“殿下刚才穿得也单薄,别管我了,也去里面暖一暖吧。”
魏霁垂眸望着她,薄唇轻轻动了动:“江镜逸过一会儿就到。”
她进浴室前,他便觉出她脸色的不对了,莫名的发红,多半便是在发烧。只是被雨淋湿的衣裳和头发肯定是要处理的。
他让她先进去,而后直接命人去找了江镜逸过来。
沈容倾道:“江先生这一年的马车钱都能累积成天价。”
“他的车钱都是我出。”魏霁上前拉了被子盖在她身上,显然不以为然。
从王府派一辆马车过去毕竟比不上快马加鞭的速度,大部分时候,都是江镜逸在那边临时雇一辆车马,再找自己的小徒弟来充当车夫。
沈容倾从前就知道慎王府是所有王府中最为富有的,只是听着他这语气,才深深地感受到他们之间贫富的差距。
安南侯府常备的马车,从前都是紧着大伯母一家先用。有时候她打算出门,连马车钱都得精打细算着。
魏霁觉出她情绪好像莫名有些低落。
“怎么了?”
沈容倾赶紧将脑海里的回忆散掉,轻轻一笑:“没什么,忽然想起以前在家里的事情了。”
魏霁薄唇微动:“从前在家里也生病了?”
“不是,”她轻轻推了他一下,“殿下刚才不是有事要去做吗?快些去吧。”她记得他刚才好像是要出去来着。
魏霁微微颔首,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嗯,我很快回来。”
沈容倾目送他出了屋,偌大的寝殿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实属是少数。房间里静静的,也听不见廊间下人的走动。
沈容倾坐了会儿,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默默找了个好受些的姿势窝在被子里了。
这一窝便有些困倦感席卷了上来。
迷迷糊糊之中,她好像闻到了什么不太喜欢的味道。
纤长微弯的睫毛无意识地轻轻抖了抖,她迷蒙地睁开了双眼:“殿下?”
可能是因为发着烧的缘故,她声音微微有些低哑。
魏霁站在床帐的另一侧:“吵醒你了?”
沈容倾微微摇头,她倒是没听见什么声音。只是这屋子里的味道……
“正好,你先起来将这碗刚煮好的姜汤喝了。”
沈容倾顿时就清醒了。
“不、不要!”
第88章 “这样算不算分心了?”……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 沈容倾也不例外。但如果让她给所有不喜欢的东西排个名,姜绝对是可以位列第一的。
魏霁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桌子上正冒着热气的姜汤,“驱寒的, 喝了你就好了。”
沈容倾望了望那个托盘里的白瓷碗,又望了望魏霁,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殿下刚刚出去就是去吩咐下人做这个的吗?”
魏霁点了点头, 甚是自然:“嗯, 刚煮好。”
沈容倾本能地往床帐里面挪了一小截。
魏霁不由得失笑:“你躲什么?”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一碗姜汤是怎么把她能吓成这样的,就好像那不是碗姜汤而是其他什么魑魅魍魉。
沈容倾还在往后挪, 直到后背撞在床榻尽头的围栏上了, 才恍然想起魏霁还在看着她。
退无可退的沈容倾, 强装镇定道:“多谢殿下好意。只不过我刚刚睡了一觉,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
魏霁倚靠着床栏,抱臂轻啧了一声:“你就睡了一碗姜汤的工夫。风寒是这么快就能好的吗?”
沈容倾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自己只睡了这么一小会儿。
她还以为一睁开眼睛,天应该已经快黑了才对。
只可惜外面的天色从刚刚他们回府的路上便是这样, 不过是雨后的云层还未散去,覆压在天上稍稍显得有些暗淡罢了。
“大敌”当前,她也顾不得那么多, 小鸡啄米般点头, 道:“能的。”
魏霁薄唇轻勾,俯下|身凑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他声音低醇平缓, 十分中肯地评价道:“嗯,是快烧傻了。”
沈容倾攥紧了盖在身上的薄被,小声反驳:“殿下才傻……”
“你说什么?”
“没!我什么都没说。”
她瞥了眼白瓷碗中上升的水汽,试图不着痕迹地将话题转移:“殿下刚从宫中回来,想必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不若……”
她悄悄观察了一下魏霁的神色:“不若殿下先去忙正事,姜汤还很热,晾一晾,我自己一会儿起来喝。”
魏霁垂眸望着她,半晌没说话。沈容倾被他盯得心里越来越没底,好像轻易便被那人看穿了所有心思似的。
果不其然,魏霁幽幽开口道:“你是想等我走了,再起来偷偷把它倒掉?”
他似有似无地扫了一眼他屋子里的那几盆盆景,很显然,只要他一走,这些花花草草立马就会遭到沈容倾的“荼毒”。
沈容倾一时语塞,这人也太难糊弄了些。
魏霁凤眸微挑:“多大的人了,喝个姜汤怎么比小孩子喝个药还难?”
沈容倾耳尖微红,小声辩驳:“只要不喝这姜汤,殿下让江先生给我开多苦的药都行。”
“就这么讨厌姜汤?”
沈容倾立刻点头。
魏霁忽然想起以前跟她一起用膳的时候,有姜的地方她好像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连那附近的菜都不碰。
他眉心微蹙:“你是对姜过敏?”可他从未听她提起过,更何况平常的菜都吃了,若真是过敏,饭菜里应该一点也放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