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会觉得,她眼睛复明的事,会被钟煜诚知道呢?
当时的她也有好好否认这件事情,可对方似是漫不经心,更像是随口般一提,并没有怎么当回事。
这种感觉不像是沈雅娴所说的那种,怀疑她是细作和别人勾结构陷什么的。
但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清。
沈容倾再一次领略到了魏霁的难以捉摸。他们明明很近,却又好像很远一样。
好在对方没再继续问些什么,沈容倾觉得若是她自己主动提起,会显得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适得其反。
事情就这么云淡风轻般地过去了。
至少自那之后魏霁对她也并没有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的,她本不是那种较真的性格,可今天一整个白天她还是会忍不住出神。
他提钟煜诚做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有关眼睛的事情,她只告诉过他一个人吗?
心情没来由的有些低落,沈容倾忽然发觉她好像就这么简单地被另一个人随口的一句话给影响了。
她原本不是这样的。自幼在大伯母的强势下生存,她早已形成了其他人说些什么她都不会往心里去的习惯。
月桃见自家主子仿佛又陷入了沉思,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沈容倾似是状态不大好,一整日提不起精神来。
月桃小声试探着开口:“主子昨晚没休息好吗?”
沈容倾轻敛了神色,本能地想要摇头叫她安心却终是停顿了一瞬,垂眸承认了下来。
她缓缓道:“嗯,是有点,不过不打紧,今晚早些睡下就好了。”
月桃还没忘了今晚过来的目的,她福了福身:“主子明日就是中秋了,吴嬷嬷让奴婢过来跟您说一声,府里的月饼都已经备下了,该分发给各个下人们的也都准备齐全。奴婢下午的时候亲自盯着人发的,一人一份,都妥当了。”
沈容倾微微有些恍惚,前几日还想着中秋的事,一晃的工夫竟就在明天了。
最近她有学着开始管家,可到底眼睛没那么方便,大部分的事情还都得交给吴嬷嬷处理。
吴嬷嬷是一个一丝不苟又极守规矩的人,知道王妃眼睛不便,恪守着代为管理的本职,又从不做越矩之事,该禀报的事情一样不落,也有意在教月桃做事,好让她更好的成为沈容倾的帮衬。
沈容倾不知道魏霁这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好的嬷嬷。如此一来,很多事情她都轻松了许多。
明日过节,自然少不了要欢庆些。沈容倾又问了几句布置的事,嘱咐月桃分东西时别忘了吴嬷嬷那份。
月桃细心地将事情记下,见自家主子打起了精神,这才放松了下来。
她拿出了张进门前提前吴嬷嬷列好的单子,想着沈容倾看不见,便认认真真地给她完整念了一遍。
她念完后将礼单呈送到沈容倾手中,“主子,这是送给夫人的那份中秋礼,上面写的部分已经叫人都置办妥当了,剩下还有什么再添的,吴嬷嬷说都由您做主,也是王爷的意思。”
骤然被提起魏霁这个人,沈容倾微微怔了怔。
这礼单着实不算短,东西齐全,只多不少,恐怕比她自己置办起来还要周全。
这样多的东西送进院子里必定会引起其他房的注意,她嫁人时魏霁没醒,聘礼是宫中按照惯例给的,经过了大伯母那一关,等到她手中时,已不剩什么了。
仅仅是一个中秋,竟被那人弄得比当初还要隆重。不仅如此,有了先前沈雪婷的遭遇,从慎王府运过去的东西,怕是借他们十个胆子也没人敢碰。
沈容倾将礼单收好,交还给了月桃:“就按照这上面的准备吧。”
月桃俯身接过,犹豫了一下却没走:“主子……奴婢还听说了一件事。”
沈容倾抬眸望向她:“怎么了?”
“奴婢今日听说,好像依照惯例,宫中是会准备家宴的……所以兴许、兴许……”
话已至此,她不再往下说沈容倾也明白,明晚她多半是要跟着魏霁一同入宫赴宴的。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她对宫中这些人和事都没什么好印象。皇后那边自不必说,单看新帝每每派御医到王府的目的,便可知对方的心思。
虽不至于是鸿门宴,但八|九不离十会也绵里藏针,话中有话,绝不会是有多愉快的场景。
上次只是赏花饮酒,真正到家宴的时候魏霁已经带着她离开了。
沈容倾觉得自己第一次正式赴宫宴,既然推不掉,还是等魏霁回来了提前问一问他为好。至少从她这里是不能出什么差错的。
她温声开口道:“等晚些时候我过去问一问,你先将礼单送过去吧。”
月桃福身领命:“奴婢这就去办。”
……
傍晚的时候魏霁便回府了。
沈容倾等着他一同用的晚膳。饭桌上还有其他下人在左右侍奉,她犹豫了一下便没有开口。
许是魏霁胎膜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许是也看出她好像有话要说,晚膳之后便叫她跟着,两人一同往寝殿里去。
雕藤镂刻的花梨木门轻阖。魏霁径自走到屏风前,抬手随意地松了松领口。
他回眸望向正打算将缎带摘下来的沈容倾,眸光微微停顿了一下:“有话想跟我说?”
沈容倾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寝殿里的光线,屋子里早有下人进来准备,四五处珠白色灯罩里都燃着稳定而持续的烛光,清澈潋滟的杏眸在柔和的光亮下轻眨,渐渐看清了身前那个玄黑色的身影。
不知怎的,彼时那忽近忽远的感觉突然消散了大半。下午自己一个人的胡思乱想好像也变成了很久以前的事。
她轻轻点了点头:“想问殿下关于明日宫宴的事情。”
八月十五中秋节的宫宴是堪比除夕之夜的大型宫宴。王公贵族皆要到场,就连嫁得不远的公主,也会受到邀请。
陈太后似是很看重这些节日,每每宫宴皆要盛装出席。
自从上一次贵妃遭禁足,宫里的大小事情便都收归到了皇后手里,听闻中秋节的家宴是皇后亲自准备的,此前因着皇后膝下无子,陈太后对她颇有不满,想必这一次宫宴为了讨得太后欢心,她定花了不少心思。
其实宫宴办得隆重,沈容倾倒不担心会发生上次的事。
她温声开口道:“殿下打算何时去?”
魏霁视线落在她身上,狭长的凤眸不经意间扫过她锦袍前荷叶的纹样。他似是有些走神,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尾音微扬。
沈容倾朱唇轻抿又重复了一遍:“殿下打算何时去赴宫宴,我好提早准备着。”
第一次正式赴家宴不得不谨慎,说起来这也是她第一次不在家里过中秋节。今年家中就只剩了她母亲一个人,可中秋本是团圆之节,沈容倾忍不住多想。
魏霁忽而低声开口道:“你想去吗?”
沈容倾微微一怔,这是她可以选择的吗?
魏霁似是可以透过她的眸光轻易看透她心中所想。他薄唇轻轻动了动:“上次跟你说过,以后的宫宴你不想去便不去了,不用理会。”
他若无其事地松开了外衫的领口,不怎么在意地朝屏风后去更衣。
不知怎的,沈容倾总觉得他今日的脸色比平常更不好了似的。
第69章 “晚上想回去了。”……
沈容倾其实已经习惯了魏霁的脸色总是略微透着苍白与健康的人不同, 但今日不大一样。隔着被灯罩过滤后的烛光,沈容倾微怔了片刻,待到回过神来时, 他已经走到屏风后面去了。
他方才说话做事一切如常。
沈容倾望着那珠白色的灯罩,恍神了许久。
许是被光晃得?
“殿下有没有……”她想问他身体的事, 可话到了唇边又觉得有些不太妥当。
“嗯?”魏霁声音沉缓, 似是从喉咙深处传出。
沈容倾微微抿唇, 临时改口道:“殿下今晚有没有喝药?”
片刻的停顿,屏风另一侧的魏霁语声淡淡:“还没。”
他似有所觉, 紧接着偏过头眉心轻轻蹙了蹙:“你不是一直在的?”
沈容倾有些哑然, 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是好。
她确实自他回府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 喝没喝药她应该是最清楚的,更何况现在也不是平常小厮会送汤药过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