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能一样吗?”
“都是男人,能有什么不一样?”尤其是两人体型相似,霍开疆甚至更胜一筹,让她更加抵触。
“那你说,镇国公和戚显昭一样吗?承业和萧逸之一样吗?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区别大着呢!”徐瑾拈了几颗樱桃,边吃边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霍将军喜欢你,那是小心翼翼,只要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他就会改正。可那个人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说喜欢就喜欢,阴晴不定,一旦喜欢了,简直恨不得把你捏在手里掐死。他们两个,谁真正把你放在心里疼爱,你难道分辨不出来?”
萧锦瑟回忆霍开疆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又想起他老老实实认错的样子,不由心中一暖,沉默许久,道:“你说得有道理。”
徐瑾见她赞同,兴奋地从凭几上直起身子:“这么说你想通了?”
“嗯,我想得很通,我不能嫁人,现在都有得忙,要是出嫁,不知道两家会乱成什么样呢。”
徐瑾差点被樱桃噎住,气呼呼道:“你这死脑筋,比驴还倔!真是气死我了!”
萧锦瑟笑着劝她:“可别!要是你气死了,兄长不知道会有多难过呢!”
“那我也是被你气死的!你要负责!”
两人笑闹一阵,徐瑾见萧锦瑟面露疲惫,就先出去了。
萧锦瑟熏干了头发,由侍女们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两根珍珠玉簪,起身出浴。
青鸾拿了巾子在一旁等着,只见萧锦瑟缓缓从水雾中起身,冰肌玉骨,白的清透,红的娇艳,曲线险丽,勾人心魄,她被氤氲水汽托着,整个温泉池变得格外柔媚起来。
侍女们不禁想起白日里霍开疆在水潭中的那一幕,男人刚猛遒劲,连从他肩背上滚落的水珠都似乎蕴含了无限力量,霸道地攫取所有人的目光。
这一刚一柔的画面叠在一起,几人不由在心里叹一句好生般配。
青鸾等侍女有条不紊地给萧锦瑟擦干,玄鸟带着小侍女们捧上寝衣。
萧锦瑟想了想,说:“把那套浅青的襦裙拿来。”
“小姐不就寝?”青鸾不解地问。
“先去看看霍将军。”萧锦瑟说着,配合侍女们的动作穿上衣裙,先回房去喝了药,脸上红潮褪去,才去找霍开疆。
雨势小了不少,漫山遍野的沙沙声,此时听去倒也宁静。
夜风微凉,青鸾给她披上一件织金大袖衫,是霍开疆提前让人备在萧锦瑟房中的。
经过霍开疆窗前,她看见他正在包扎伤口,背对着窗,宽肩窄腰,肌肉分明。
萧锦瑟呼吸一窒,忙扭过头去,走过窗口,努力压制自己的不适。
“萧大小姐?”霍开疆在屋里出声。
“是我。”
“请进。”
萧锦瑟有意停了片刻才转身进门,霍开疆已经穿好衣裳,裹得严严实实。
他生得高大,他的屋子也格外宽敞,即使如此,他缓缓转过身时,还是让萧锦瑟感受到了压迫。
“萧大小姐好些了?”他亲自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
萧锦瑟谨慎地接过来,点头道:“霍将军不要紧吧?伤到了要紧处,怎么还自己动手?”
“一点小伤。”霍开疆在自己位子上坐了,用眼神请萧锦瑟坐下。
萧锦瑟哪好意思让伤者看自己高高在上,也只好在铺了白狐皮的凭几前坐下,说:“这也叫小伤?要是刺得再深一些就……你真不该……”
霍开疆打断她:“倒是萧大小姐,不该用自己的性命去解决问题。”
“我是不小心被那马……”
“人只能活一次,性命何其宝贵。”霍开疆再次打断她,认真地说,“请萧大小姐以后不要轻易说死。你不知道,我们出征琳琅国的时候,多少将士受了重伤,伤口溃烂,没有药材医治,只能让大夫挖掉腐肉,伤可见骨。那时粮食短缺,衣服帐篷也都稀少,可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咬牙活下来了。所以我希望,不管遇到什么,萧大小姐都不要放弃自己的性命。你以后的路还很长,你该穿最漂亮的衣裳,吃最美味的菜肴,过最舒心的日子,而不是被人逼得要跳崖寻死。”霍开疆顿了顿,抬起被长长睫毛遮住的双眼,深深地注视萧锦瑟,说,“至于杨乾那里,有我帮你挡着,好不好?”
萧锦瑟乖乖挨了他一顿教导,热泪盈眶,但很快想起什么,不服气地说道:“霍将军不也是轻视自己的性命?居然为了这种事,愿意让他杀了你!你的性命难道不珍贵?”
“至少不是最珍贵的。”
“那在霍将军眼里,什么才是最珍贵的?”萧锦瑟不假思索就问。
“是你。”简单的两个字,语气温柔至极,在漫漫烛光中,带着一丝蜜糖般的香甜,直浸到萧锦瑟心里去。
这是萧锦瑟始料未及的答案,她以为这样一个叱咤沙场的武将,心中最珍贵的或许不是他自己的性命,但至少也会是天下安定之类的,却没想到,只是那么简单的两个字。
是她,萧锦瑟。
她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低了头,缓缓抿一口水,说:“其实我不是故意要骑马冲出去的,是那马动作太快,我才……总之,霍将军不要担心,我不会做傻事,我还要看着萧家走到连他也不敢招惹的那一天呢。”
霍开疆得了她的承诺,脸色缓和了不少,眼里满是笑意:“我会帮萧大小姐尽早实现心愿。”
他这随性的一笑,如日破云层,驱散阴霾,如月出山谷,满世清辉,落在萧锦瑟眼里,比千钧还重,一点点、一点点地让她内心起了变化。
意识到自己有些动摇,萧锦瑟连忙起身道:“夜深了,霍将军早些歇息,好好养伤。”
霍开疆也起身:“萧大小姐也是。”他与她并肩走出房门,沿着木廊往萧锦瑟房中走去。
夜雨淅淅沥沥,萧锦瑟双肩颤了颤,紧接着一件温暖厚重的外衣罩在了她肩上。
她下意识想要推开衣服,却不知怎么,牢牢抓住衣襟,贪恋着外衣上的温暖。片刻后才觉得不妥,忙抬头看霍开疆。
霍开疆像是看出她心中的慌乱,低声道:“你病着,不许脱。”
萧锦瑟快速低下头去,好巧不巧,两支玉簪同时滑了下来。
长发散落,同上次那样,霍开疆帮她接了发簪,将她的墨发抓在手中。
两人静默对视着,雨声像是怕惊扰了两人,变得静默而安静。
萧锦瑟觉得自己穿得有些多,连脸都红了,尴尬一阵,她生涩地说:“青鸾她、挽发不太行……请霍将军、传授一下技巧……”说完,轻咳一声,移开目光,看着远处的群山。
“可以吗?”霍开疆小心翼翼地询问,生怕自己靠近会让她不舒服。
萧锦瑟听出他话中的小心,想起徐瑾的话——只要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他就会改正。谁真正把你放在心里疼爱,你难道分辨不出来?
心柔软成一片,她几不可查地点头。
霍开疆得到允许,屏着呼吸,将她的长发握紧,一边做着动作,一边告诉她技巧。
萧锦瑟被他胸口的温度热得喘不过气,只听了个大概,头发盘好,为了掩饰自己的出神,她格外真诚地道了谢。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回到了萧锦瑟房间。
霍开疆嘱咐自家侍女好好守夜,就对萧锦瑟点点头,转身离去。
“霍将军。”萧锦瑟忽然叫住他。
“嗯?”霍开疆认真地转过身。
萧锦瑟快步上前,拿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踮起脚披回他肩上:“小心别着凉。”
“嗯。快进屋。”霍开疆沉沉应着,又要离去。
“等等!”
“萧大小姐还有事?”
“霍将军很会挽发……”萧锦瑟不知道该把眼神安放到哪里,抬手拉了拉玉簪,“是从别的姑娘那里学的?”
“不是。”霍开疆压制住欣喜,嗓音变得格外低沉魅惑,“练武时候自己琢磨的。快进屋去。”他怕萧锦瑟着凉,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得像是要飞起来。
萧锦瑟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不由笑了,回到屋中整理一番,就着淡淡熏香,在柔软的被褥中安心入睡。
这样沉静美好的夜晚,她没有再做上一世那些被血浸染的梦。
* *
杨乾回到太央宫九宸殿,从马车上下来时,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