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衡不理他的礼节,和他交待几句,就让他出发了。
尉迟信和尉迟德被都护府的人找到,他们连夜赶回云中城,有些支撑不住,便在一家客栈稍作歇息。
一个店伙计给尉迟信递茶水时,故意看了他一眼,拿开茶盏,托盘上放着一张字条——
后院议事,十万火急。
尉迟信立时猜想是有人想对付霍开疆,便与都护府的人打了声招呼,来到后院,见到了慕容逑。
“在下慕容逑,陛下命在下来……”
尉迟信皱眉:“哪个陛下?曹衡?杨乾?”
“自然是帝都的陛下。”
尉迟信冷哼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曹狗贼!”
慕容逑也不生气,和气道:“大公子与陛下无冤无仇,为何恨陛下至此?大公子该恨的是霍开疆,尉迟都护是被霍开疆一手害死!”
“这是我们的家事,就不劳曹衡操心了。他若真关心此事,就该拿出证据来。”
慕容逑微笑道:“霍开疆四处招惹是非,此前惹怒了杨乾,才会有五国骚扰西疆,尉迟都护不得不出战,到如今重伤而亡,不就是被霍开疆所害?如今他夺取长临城,调五万镇西军对抗十余万塞北军,有多少胜算?这一战他必败,到时陛下再夺取西疆,镇西军还能剩下几何?请大公子考虑清楚,公子若袖手旁观,镇西军将不复存在,二位公子日后仍要在外流浪,命如草芥;可公子若同霍开疆虚与委蛇,明着答应出兵,暗里夺取镇西军兵权,将镇西军留在西疆,陛下擒住霍开疆后,愿把西疆献与大公子,封大公子为王。”
尉迟信沉默着,外头响起了都护府士兵寻他的声音。他终于道:“知道了,此仇不报更待何时。”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慕容逑跟上来道:“请大公子允许在下一同前行。”
尉迟信冷冷道:“怎么,你信不过我?”
“非是在下信不过大公子,在下想助大公子一臂之力。”
尉迟信不言语,算是默许了。
慕容逑便拿出匕首把自己划伤,跟着尉迟信回到大家歇息的包房,他对众人介绍说自己遭人追杀,多亏了尉迟信出手相救。
既然是尉迟信救下的人,众人不多怀疑,立刻上路。
还没到都护府,众人就感受到了悲凉气氛,四处所见都是黑白两色,都护府外挂着白灯笼,从里头传来哭声。
尉迟兄弟进了门去,镇国公正在帮忙料理丧事,双方打了招呼。
尉迟兄弟在尉迟真棺木前哭了许久,便去后面休息,顺便让心腹把前来吊唁的尉迟真旧部也叫了过来。
尉迟信开门见山道:“各位叔父、伯父,父亲是被霍开疆害死的!”
众人骇然:“大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都护一直对大将军视如己出,大将军怎么可能害死都护!”
尉迟信面不改色道:“霍开疆心机深沉,他一直认为当年他父亲的死是父亲一手造成的,所以他这么多年跟着父亲,处心积虑讨好他,甚至让父亲赶走了我们兄弟俩,为的就是杀父亲报仇!”
一名老将反驳道:“不对,都护是在大将军出兵后,旧伤复发去世的。”
“霍开疆的手段你们还不清楚么!能在绝境攻破琳琅国,在走投无路时害我们兄弟、坑杀五国大军,杀父亲算什么难事?!”
老将们想了想说:“这事需要细查。”
“来不及了!”尉迟信怒道,“他已经开始怀疑有人知道他的意图,要把镇西军送上死路!他很快会派人来调五万兵马,五万人,对付曹衡十余万大军,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他若败了,曹衡会挥兵西疆,我们余下的兵马能否抵挡曹衡?他若胜了,也是险胜,我们西疆元气大伤,你们以为番邦还会对我们好声好气?”
“所以大公子的意思是,不能派兵支援大将军?”
尉迟信点头:“他谋杀父亲的事可以慢慢查,可镇西军决不能去长临!”
正说着,一个心腹进来禀报:“大公子,霍开疆的信使到了,镇国公同意派兵支援!”
尉迟信向着迟疑不决的众人道:“各位若是不信,我们去一看便知!”
他带着老将们从门后观望,果然看见镇国公取出令牌让钱云去调兵,而霍开疆派来的信使则匆忙离去复命。
尉迟信对众人道:“西疆作为中原的屏障,向来形势复杂,内忧外患常年不断,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各位跟随父亲经营西疆多年,定不忍心看着镇西军被霍开疆葬送吧?”
老将们面面相觑,有些无奈。
“这样,我们先去阻止钱云调兵!否则一切都晚了!”尉迟信说着就往外冲。
老将们情急之下只得跟他出去。
镇国公见众人急匆匆往外赶,便上前去问:“诸位这是作甚?”
尉迟信高声道:“拦住他!”
便有老将们的随从将镇国公等人团团围住,双方剑拔弩张,尉迟兄弟便带着老将们往军营赶,慕容逑混在人群中悄悄跟上。
钱云策马赶到军营外,后头突然有人杀来,钱云不明所以,一阵混战后被尉迟兄弟抓住。镇西军士兵听见动静,更是一头雾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钱云大骂:“都什么时候了,抓老子做什么!你们脑子被狗吃了!”
尉迟信抢了他的令牌高举起来,大声道:“镇西军令牌在此!镇西军不得擅动,违者斩!霍开疆有谋杀都护、葬送镇西军之嫌,速将霍开疆同党擒拿!”
慕容逑嘴角浮起一丝笑,他见情势已经稳住,便悄悄后退准备给曹衡回信。
* *
夜深了,霍开疆收到云中城的消息,说钱云已经率兵五万赶往长临城,而曹衡大军将会在一日后抵达。
他站在城墙上,回头看着长临城万家灯火。
萧锦瑟来到霍开疆身边,柔声劝他:“开疆,去歇一晚吧。”
“所有人都在忙,我不能睡。”
“这不一样,你还要指挥作战。”
霍开疆对她笑笑:“你去睡吧,开战后可没这么安静。”
萧锦瑟靠在他肩头闭上眼:“我就在这儿睡,有事叫我。”
* *
三月中旬,西北的深夜依旧寒冷。
杨乾已经走投无路,连日来躲避追杀,将士们所剩无几,戚云裳和玄真公主的状态也很糟糕,戚云裳瘦得厉害,玄真公主和柳慎言则命悬一线。
众人困在山洞中,如同烈日水池中的鱼,只能眼睁睁等死。
他懊悔得万箭穿心,后悔当初没有善待萧锦瑟,后悔不早早杀了霍开疆,如果不是霍开疆掳走萧锦瑟,自己怎么会把塞北军交给曹衡!
就在他生不如死的时候,楚西在山洞外察觉到大地震动。
“陛下,有大军过来了!臣去查看!”
杨乾麻木地给他一个眼神表示允许。
不一会儿楚西赶回来说:“是塞北军!将领是白叶,与臣是同袍。陛下,臣有一个主意。”
楚西低语几句,杨乾双眼亮了起来,他说:“好,你有功!事成后朕封你为国公!”
楚西忙把杨乾扶起来,杨乾挺了挺腰走出山洞。
大军在夜色里开了过来,两人缓缓上前。
“什么人!”白叶的亲兵大喝出声,便有士兵冲过去准备擒拿两人。
杨乾冷冷看他们一眼说:“朕自己走!”
虽然他遭遇大难,可从小生在帝王家,天生的贵气将士兵们的气焰压了下去。他缓步来到白叶面前。
白叶在马上低头凝视杨乾:“原来是你?”
楚西向白叶行了个平辈礼道:“白将军,在下楚西,与将军有几年同袍之谊,将军可还记得?”
白叶看清了他,这才下马说:“我没忘。”
楚西便让杨乾在一旁山石上坐下,与白叶交谈起来:“白将军一直是营里的佼佼者,当时将军对你寄予了厚望,我们也都盼着白将军保家卫国,可白将军如今为何为虎作伥?”
白叶淡淡道:“我有要事,你有话直说。”
楚西被他的冷淡态度弄得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在下的意思是,以白将军这样的人才,不该跟着曹衡那逆贼。曹衡残暴,杀戮百姓,定将遗臭万年,白将军怎可被他拖累。况且霍开疆从无败绩,这次对战,塞北军讨不到好处。白将军不如率领大军隐匿行踪,避开此战以自保,此后助陛下光复大梁江山,白将军便是开国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