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苍真君不语,只是他的神武藤尺突然化作藤条将豆纤纤绑了,她被拉开后,泰山压顶的灵力再次袭向了石玉。
石玉眉心凝出的六方晶,他抬起胳膊抵在眼前。巨大的灵力落下,震得山谷发颤,灵力没入了石玉身体,他像是瞬间要破碎,双腿支撑不住,他跪倒在地,而后直直向前倒下了,他虚弱道:“我不曾。”
豆纤纤湿了眼眶,这样下去,他会死的。他于自己有恩,若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她此生难安。
可师尊最厌恶不端不洁的男子。以前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有弟子故意不穿亵裤,骚扰女弟子,被她发现后,她觉得此人品行败坏,不能留与宗门,便将此事告知了五师姐,让她降下惩罚,可这事被师尊知道后,师尊将那名弟子绑在了善恶台上,活生生给饿死了,死后还暴尸七日。
师尊又降下了灵力,石玉侥幸撑过了第一次,如何能抵挡第二次。豆纤纤咬紧了唇,抬起脸望了一眼天上的弦月,她闭上了双眸,运转灵脉,周身燃起了血腥气,藤尺被她挣脱,她立在了石玉的身前,推出了一掌。
眼睛被白光晃得什么也看不清,耳朵里是嗡嗡声,等到能看清时,豆纤纤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她闯了大祸。她不知道以血祭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她只是想让师尊停下。
穹苍真君周身的神光忽明忽暗,他抬手捂住了胸口,落在了地上,一落地,就喷出了一口鲜血。他盯着豆纤纤看,神情复杂,有错愕,失望,还有一些豆纤纤看不懂的情绪……
豆纤纤觉得周身扎满了钢针,每一处都疼得厉害,她双腿发软,脑子发懵,她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陷入昏迷,她强撑着意识,直直跪地,伏在了地上,尽量保持语气平顺,道:“师尊,石玉不是有意要如此穿的如此不合礼数,他今日刚刚化形,这衣服我给他的……前日,他助徒儿脱困,今日,他又将本命神武分给徒儿一半,他对徒儿有恩,请师尊不要降罪于他……徒儿打伤师尊,犯下大错,任凭师尊处置。”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豆纤纤自责悔恨,她怎可以打伤师尊。
石玉趴在地上,虚弱道:“真君,我不曾。”
穹苍真君喝道:“孽畜,你欺我徒儿年幼,用如此美艳的皮囊迷惑她,害她为你丢了半生修为,损毁灵丹,你罪该万死。”
豆纤纤哽咽道:“师尊,徒儿八百岁了。”她如此年岁,可在师尊眼里依旧年幼,师尊厚待于她,可她却打伤师尊,罪该万死的是她。
穹苍真君看了豆纤纤许久,慢慢上前,抬手边渡灵力给她边道:“他刚刚化形,必须有人教化,否则必定为祸人间。你已八百岁了,也是时候收徒了。”穹苍看向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石玉,道:“你可愿入逍遥宗,拜入妙嫮真人门下?”
石玉挣扎着跪起,伏在地上,声音虚弱,他道:“弟子石玉叩见太师父。”
穹苍真君问道:“何人给你起的名字?”
石玉道:“回禀太师父,是师父给弟子取的名字。”
穹苍真君顿了顿,道:“何时?”
石玉不答,豆纤纤觉得石玉定是害怕被师尊知道他未化形之时曾留在她的榻上。豆纤纤道:“启禀师尊,石玉的名字是徒儿前日为他取的。”只说前日,不说夜里,不算对师尊撒谎。
豆纤纤虽如此安慰自己,可还是有些心虚。
好在穹苍真君并未深究,他收了功法,提高了声音,道:“都进祠堂。”他弯腰扶起了豆纤纤,道:“夜里风寒,若坚持不住,就到衣袖里来。”
☆、可怜人诉可怜事
已有许多年,师尊不曾与自己如此亲近了,不过,她也有好多年不曾受过这么重的伤了。只是,如今她长大了,如何能躲在师尊的衣袖里。“徒儿无碍。”她往旁边走出两步,翻了一个跟头,侧过脸对穹苍真君弯弯眉眼,道:“师尊请放心。”她不过强撑着罢了,可她不想让师尊看来自己软弱的一面。
穹苍真君怔愣片刻,道:“那便好。”他往祠堂里去了。
穹苍真君走出四五步,跪着的石玉慢慢往起站,可腿下一软,直直向前栽。豆纤纤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距离拉近,压迫感使豆纤纤很不自在,心砰砰地跳,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可她脸上依旧端着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心道,这应该是由于自己少与人亲近的缘故。
石玉挣扎着想要站直身子,可刚站起,就砸下了,豆纤纤险些没撑住他,被他压倒。他的鼻息撒在她的耳廓里,她招架不住,想要逃,可此刻她又不能退,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道:“你伤得太重了,先变回石头小人。”
他依着她的肩,委屈道:“这件衣服,我穿真的很不雅吗?”
两人虽只有肩头挨着,可他贴的如此近,她似是能感觉到他胸前的热。她的脸突然红了,声音有些发颤,她道:“很好看。”
“嗯。”像是小孩子得到了糖果,他的声音很开心。
眼前人突然消失,肩上一重,石头小人坐在了豆纤纤的肩上,红嫁衣搭在了她的胳膊上,她将红襦裙折好,将头饰取下后,一起装在了外袍里,将外袍折成包袱的形状挎在了背上。她解开了发髻,墨泼的长发垂下,她抬手拢到一处,盘在了头顶,从怀中取出黑色发带固定后,插上了松木簪。
整理过身上的黑色罩衣,白色道袍的交领,让夜风吹散了身上的热,她这才迈步进了祠堂。
祠堂内大红花轿的残渣已被苍穹真人移去了别处,供桌上的瓜果也被移到了祠堂角落,祠堂内唯一的蒲团被放在了供桌上,穹苍真君坐在供桌上,看着堂下跪着的众人。
豆纤纤入内,立在了供桌旁左侧,她站的端正,脸上的神情与供桌的穹苍真君的几乎毫无差别,都是悲天悯人的慈悲相。
石头小人垂着两条腿坐在豆纤纤的肩膀上,胳膊撑在膝盖上,双手撑在下巴下面,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头上的翠叶向天冲着,随着门里吹进来的风,轻轻摇晃,看起来调皮可爱。
正中央跪着山鬼的魂魄,她看起来太过单薄,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散。穹苍真君道:“楚居士,为何要为了一个负心人如此为难自己,已千年了,该放下了。”
山鬼道:“不,他不是负心之人,是他护着我,我才得以在巫山修行千年,他对我是有情的,我想见他,让我再见他一面,请真君成全。”
穹苍真君道:“你千年不得出巫山,他分明是将你圈禁在此,他在等你放下。”
山鬼道:“我放不下,我不能放下,我若放下,这世上就没了我。我要见他,让我见他,求您了,我求求您。”山鬼哀求,若她还是人,此刻早已是梨花带雨,可她只是一抹魂,悲伤时是连泪也流不出的。
穹苍真君看着山鬼,可开口,话却是对豆纤纤说的,他道:“小七,楚居士一心要见薄情人,你以为该不该见?”
豆纤纤拱手行礼,道“回禀师尊,徒儿不知前因后果,不敢妄言。”
穹苍真君道:“楚居士,这些年来,本座多次劝你,可你一直固执。我家徒儿与你同为女子,你将遭遇讲与她听,或许,可得豁然开朗。”
山鬼伏在地上,道:“我是南陵囯楚相家的嫡女,一出生,就与太子殿下定了姻亲,可十七那年我遇见了他……”她的眼睛在那一刻亮了起来,唇角也有了笑意,“他是囯主请来为国家祈福的仙师,那是一个极好的日子,我逃出家门,想得一日的自由自在,去看了城中最大的热闹。我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见了站在高台上的他,我从未见过他那样好看的人。”
豆纤纤的心突然颤了一下,她看见刚化成人形的石玉也是想着世上怎会有他这样好看的人。难道自己……
山鬼接着道:“祈福结束后,我跟上了他的马车,他立在马车前对着我笑,问我,有何事,他的声音很好听,他笑起来百花失色,他问我是不是遇上了难事,他允我上了他的马车。”
山鬼脸上的明媚慢慢淡了,她道:“他答应娶我,可第三日他出去祈福后,没有再回皇家道观,亲兵围了道观,里面的道士被杀光了,只有我被留了下来,回了家,我得知,是太子殿下请旨解除了婚约,为我求了请,也为南陵囯所有的道士求了情。我以为仙师被杀了,很久之后,下人闲谈,我才知道,那一日,亲兵根本没有找到仙师,他还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