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需要光的追随,因为他就是光本身。
朝星的心底忽然升起一种自豪。为他,也为能够成功取悦到他的自己。
这条裙子的裙摆窄又长,尽管朝星十分小心,却还是屡次踩到。
最后一次是在与陈宗琮一道退场时,一脚迈出宴会厅,踩到裙摆,差点儿栽倒。
陈宗琮一手环住她的腰,让她最终没有摔倒在地,而是靠进他的怀里,也自然地躬身,将今日备受摧残的裙摆自她高跟鞋底解救出来。
朝星从其他人的眼中窥见诸如惊愕和难以置信的意味。
而陈宗琮本人则对此视若无睹,只是扶住她,让她小心。
朝星喊了他一声。
陈宗琮垂眼看她,问:“怎么了?”
摇摇头,“没什么。……谢谢您。”
就在刚才,陈宗琮矮下身帮她拉裙摆时,她恍惚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转瞬,就扑灭这一念头。
怎么可能呢。他有那么多要关心和在意的人和事,凭什么将她排在“最重要”的位置。
这一回离场没有小明星投怀送抱,一路畅通,朝星还一次开他玩笑,结果被陈宗琮紧紧扣在怀里,吻到喘不上气,才得以逃脱。
他没怎么认真地警告道:“别乱说话。”
朝星哦一声,控诉道:“妆都花了。”
陈宗琮抬起她的脸看,分明只有唇妆淡到看不见,其他地方都还好好的。
笑她麻烦,又问要不要把造型师叫回来再帮她补妆。
朝星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这让陈宗琮感到新奇。
他坐在供人休息的沙发里逗她,“再翻一个看看。”
朝星把他推出去,说自己要换衣服了。门刚关上,她又伸出个小脑袋,“……您能不能帮我问造型师姐姐要下卸妆用品。”
无奈地笑,“好。”
过一会儿,她再出来时,脸上已经干干净净什么也不剩了。头饰和发髻都拆下来,长发被随意束成马尾辫,有点凌乱。
换回自己的衣裙以后,她显然回到舒适区,动作轻盈地朝陈宗琮走过来,扑进他怀里去。
陈宗琮也把西装换下,改穿去接她时那身白衬衫黑长裤,即便如此,仍不影响他贵气十足。
伸手捏了捏她熟蛋白一样光滑、柔软又富有弹性的脸,问她:“吃什么?”
朝星没见过陈宗琮这样简单的打扮,私心想看更多,譬如意暖提到过的他的休闲装。就说:“我想吃面,您做的。”
这答案出乎意料,但他说:“好。”
相比陈家的别墅,陈宗琮的公寓显然属于他的私人领域。因此,即使朝星十分好奇,但还是乖乖坐在沙发上,只有眼睛胡乱地移动,停留在巨大的吊灯,和只由一道玻璃门与客厅相隔的书房上。
陈宗琮看着她的举止直发笑,对她说:“你可以参观。”
朝星眼睛骤然一亮,也没假装客气,真就立刻站起来参观。
她知道客厅往南有间客房,上一次被陈宗琮带到他家里,是在那间套房的卫生间洗的澡。
客厅隔着玄关的对面,是餐厅和厨房,再往里是保姆间,但他似乎没有请住家保姆的习惯。
从入户玄关旁上二楼,楼梯没扶手,镂空的设计,每一级台阶下都有灯带,像是浮在虚空一样。朝星走得胆战心惊,真正踏上二楼,才松一口气。
正对着楼梯的,是一个小起居室。朝星注意到茶几上放了几本书,估计是陈宗琮闲时会翻一翻的。角落里立着一个 Poltrona Frau的酒柜,摆着几瓶红酒和一套酒杯,不过她怀疑大概率是摆设。
起居室朝南几步,就是主卧套房。朝星站在入口处犹豫很久,还是没敢真的走进去。北面是两间次卧,激不起她什么兴趣,索性下楼,隔着中岛台看陈宗琮煮面。
让她颇为惊异的是,“我没想到您家里的厨房不是摆设。”
陈宗琮回答她:“我年纪大了,不吃早餐恐怕熬不住。”
朝星反驳他,“您年纪不大。”
他短促地笑一声,“好,你说了算。”
过一会儿,她又问:“那您平时在家会做什么呀?”这间公寓看起来还是很缺乏生活气息。
“工作。”他回答完,又想了想,“偶尔读书。”
“不喝酒吗?”
“很少。”
果然,酒柜就是摆设。
又问:“您怎么不请一位保姆照顾您?”
“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单独住在一起,所以我一般请家政定期上门整理。”
她似乎有点兴奋,问题格外多,但陈宗琮很有耐心,也很乐意地为她解答。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朝星咬了咬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自然,在做好惹怒他的准备后,轻声问:“您以前和妻子一起住这里吗?”
他的动作有明显的停顿,因背对她,让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平静的语气,“不是。”
但他也没有做出更多的解释。
朝星低声说“哦”,默了默,主动说:“对不起。”
陈宗琮将煮好的面条捞到瓷碗里,端到她面前的中岛台上,又折身去取筷子,轻声回应,“没关系。”
他递给她一双筷子,隔着中岛台揉了揉她的头发,“吃饭吧。”
朝星低头戳着碗里的鸡蛋,原本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现在有点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才吃完,端起碗想要喝汤时,陈宗琮拦住了她。
“给我吧。”
朝星避开他的手,执拗地,将剩下的面汤喝完。
陈宗琮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钟,起身,把碗筷放进洗碗机。
回身时,见她还垂头坐在原处,便走过去,朝她伸出一只手。
朝星没理,自力更生从椅子里站起来。此时,她原本的好心情被毁掉大半,很想维护自己的骄傲,说一句“谢谢您的款待”就离开。但又舍不得。
于是只好站在入户玄关,盯着墙上挂着的装饰画发呆。
陈宗琮跟过来,平静极了的语气,邀请她去客厅坐,对她说:“我想和你聊一聊,关于郑绥绥。”
朝星大惊。
这一次,陈宗琮如愿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沙发前,按着她肩膀让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单独放置的皮质转椅上,转向她,问道:“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朝星还沉浸在他忽然要和她坦诚地聊前妻这件事的震惊中,其他什么都无关紧要。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好要听他讲这件事的准备。
坦白说,朝星觉得,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没有故事,这反倒是很无趣的事情。她在意的并不是郑绥绥这人本身,而是提及她时,陈宗琮的态度。
仿佛触及到他溃烂未好的伤痕,不管谁提起,都会换来他的冷眼相待。
这在朝星眼中,分明是在乎的表现。
得不到她的回应,陈宗琮索性从初遇讲起。
他毫不避讳地讲第一眼看见绥绥时,她给他带来的震撼。也坦诚,对于感情的选择,他确实是一个极为任性的人。因为无论是绥绥抑或是朝星,显然都不适合作为陈太太的人选。
陈宗琮本无意过多地去描述他与绥绥相处三年的点滴,因为他已窥见朝星越来越差的脸色,但他又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他提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我很痛心,无论是对那个与我无缘的孩子,还是孩子的母亲。那时候绥绥的状态很差,我很担心她会撑不下去。”
朝星能够感觉到,他们曾经是相爱的,至少,陈宗琮是真的爱过郑绥绥。
当他会想起绥绥提出离婚的那个雨夜,眼前似乎再次浮现起那道最终飘散在空气里的克莱因蓝。
他说:“我一直以为,我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合格的丈夫,可事实上,我好像并不称职。”
“我没有给她足够的关心,她和我在一起生活好像渐渐失去最初的活力。”
在陈宗琮讲完所有的事情之后,天色已经有变暗的趋势。朝星这才意识到,她究竟听他讲前妻的故事,讲了多久。
忽然莫名觉得难堪,她不知道自己此时做出什么反应才合理。
“您到底想表达什么?”说话时,她才注意到声音里的哭腔。
陈宗琮叹一口气,坐到她身边,又拿过纸巾盒,给她擦眼泪。
她尝试着躲了躲,但仍轻易地被陈宗琮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