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来,脚步略有些沉重地往门外走去,正当要将房门关上的那一刻。
屋子里,蓝族长的眼皮动了动,口中发出小声到若不是耳力过人,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的声音来。
“我的再生蛊没有完成,只剩下最后一层,可是我已再无能力继续。我女儿蓝麒麟虽然是少族长,可是她未曾接任族长之位,只知道再生蛊的皮毛,并不知道全部,若是让她找到我,那她就陷入了危险之中。晋王不会放过她的……求你,不要将她带到我这里来,求你了……”
如锦的脚步顿住,她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道,“你放心。”
话音刚落,她利落地转身将门关上。
除了小院子,她对着树丛唤了一声,“是沈宁吗?”
没一会儿,树丛发出窸窣的声音,从里面跳出来一个扭扭捏捏的少年,他一身黄黄绿绿的衣衫,简直能瞬间和树木融合在一处。
他十分尴尬地咳了一声,“慕大小姐发现我了呀?”
语气里颇有几分羞愧和懊恼。
如锦摇摇头,“没。你掩饰得很好,几乎与这里的环境融为一体了呢。”
沈宁张大了嘴,“那……怎么会?”
如锦微微笑了起来,“我猜的。”
其实都算不上是猜,不过只是赌一赌。
自从她与李渡心意相通之后,彼此都视对方为爱人,她心里记挂着李渡的事,李渡自然也对她的事格外上心。
派一个善于伪装和隐藏的手下来保护她,这确实是他的行事风格。
何况,她今日是从玄羽卫总坛的隔壁将春香和蓝族长带走的,这么大的动静,玄羽卫的人不可能不注意到。
不论是出于保护她还是监控蓝族长动向的目的,有人跟在她身后,那太正常不过了。
为什么能准确无误地叫出沈宁的名字来?
没什么,只是一种感觉。
没想到,她赌对了。
沈宁有点点小懵,“猜的?那么准?”
如锦笑着略过了这个话题,她望着沈宁说道,“院子里住的人是谁想必你一清二楚,我也就不和你多说了。守住这里,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个院子。这事,你可能做到?”
沈宁连连点头,“主上早就说过,未来王妃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一样的,不让任何人靠近这个院子,沈宁能做到!”
他挠了挠头,“不过那样的话,我就不能保护慕大小姐您了!”
如锦笑嘻嘻地掀开了裙摆的一角,露出绑在腿上的羽箭,“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只要你保护好这个院子里的人。”
她伸出手来,拍了拍沈宁的肩膀,“好了,这里交给你了!”
沈宁望着慕大小姐远去的背影挠了挠头,然后又飞快地隐入了树丛之中消失无踪了。
老胡驾驶着马车一路狂奔,回到临安侯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马车刚要进府,忽然停了下来。
老胡在车外低声说道,“大小姐,孔侯的马车停在前面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如锦皱了皱眉,“孔侯?”
话音刚落,一道深沉而略显寂寥的声音响起,“是我。我有话要对慕大小姐说,还请慕大小姐借一步说话。”
如锦掀开车帘,看到孔侯一身素色衣衫,风轻云淡站在月色之下,像极了一名下凡尘的仙子。
此时虽然已经天黑,可是这里是京都城内最热闹的朱雀街附近,来来往往的车马百姓还是很多的,孔侯如此夺目,难免引来众人侧目。
她微微皱了皱眉,“天色已晚,在这里说话恐怕不大方便。若是孔侯要对我说的事不急,那不如明日我们约在四喜酒楼详谈?”
孔侯一把把住了她的车窗,沉声摇头,“不行,我的事很急。”
如锦一愣,随即说道,“再急的事总也要找个安静的能说话的地方再说,这里不合适。”
她想了想,“孔侯跟我进来吧!”
临安侯正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时不时发出易叹息之声。
慕良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法像从前那样事无巨细地替侯爷分忧,但也能坐在一旁给侯爷分析一下时局利弊。
“侯爷,您这是怎么了?今日上朝,陛下是给您脸色看了吗?”
临安侯摇摇头,“陛下要是能给我脸色看,那我就不愁成这样了!至少,那说明,陛下还是将我当成了心腹之人。”
他幽幽叹口气,“陛下不仅没有给我脸色看,他压根就没有上朝……”
第453章 晋王要反
慕良闻言脸色一变,“什么?陛下没有上朝?”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陛下自从登基之后一直十分勤恳,这三十年来从未有一日不早朝,就算前阵子遭遇刺客受了伤,但他也还是带伤上了朝,实在是古往今来的贤帝典范。
可是,也没有听说近日陛下有什么身子不爽利的,居然没有上朝?
这简直太让人惊讶了!
临安侯痛苦地挠了挠头,“从前倒没觉得,但这半年来陛下的改变可谓是巨大。朝中的许多事情也仿佛不受控制起来,一桩一桩都脱离了应当有的轨道,让人头大!”
原本,乾国的朝局陛下在明,晋王在暗,虽然晋王的势力很大,但因为不确定有多大,所以总体也还是保持着陛下的权威。
可是这半年来,一切都变了。
萧皇后“失心疯”被软禁,靖宁侯的势力一下子就弱了下去,太子东宫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而原本团结在陛下身边的保皇党门,因为这个变故,各生异心,拆太子台的拆台,想要拱其他皇子上位的到处拱来拱去,乱成了一盘散沙。
反而晋王这头稳如泰山,势不可挡。
仅仅是半年之差,晋王的声势力量仿佛已经彻底地压住了陛下,似乎只要他想,就随时可以登高而起,黄袍加身。
这……甚是可怕!
临安侯猛然想到,连他这个天子近臣,似乎也不再是陛下的死忠了……
他痛苦地摇头,“朝中乱象已现,必将出大幺蛾子了!难道这天真的要变了吗?”
正在这时,外头有小厮来回禀,“侯爷,孔侯求见!”
孔侯?
临安侯一愣,“他……来干什么?”
孔侯乃是太子的智囊,按着理来说,原本和他是一路的,陛下和太子乃是亲父子,本该团结一心与晋王的势力对抗的。
可他和孔侯并没有什么交集,偶尔在场合上见面,也不过只是点个头笑一笑罢了。
毕竟,年岁差得大,差距摆在那,聊不起来……
虽然满腹困惑,但临安侯却还是让小厮请孔侯进来。
毕竟,一听到孔侯,便难免要联想到太子,说不定是太子有什么话要通传。
“见?还是不见?”
看到临安侯求助的眼神,慕良想了想说道,“侯爷,还是见一见吧!咱们虽然和孔侯不算熟,可正因为如此,孔侯亲自前来,必定是有重要的事,听一听总是无妨的。”
他接着说道,“或许,孔侯前来,是因为太子的缘故?”
总之,还是得见见。
临安侯的脑袋顿时有些发胀,“阿良,赶紧地咱进里屋去!我这还病着呢,若是叫孔侯发现我是装病,这可就糟糕了!”
在家都能为了越来越错综复杂的朝局头疼地都快秃了,若是让人发现他是装病,那可就太……
临安侯火烧火燎地进了里屋,飞快地脱了外衫,然后往被子里钻。
为了让自己的病容十分真实,他甚至还偷偷在脸上沾了点香灰,营造出面如菜色的脸色。
等着孔侯进到了松涛院,没想到,跟在孔侯身后进来的,还有他的长女。
从前他是渣爹,但现在他是京都城出了名的爱女如命,女儿来了自然不能怠慢。
他重重地咳了几声,嗓音嘶哑地对着如锦说道,“锦儿?你找爹有啥事?孔侯来了,爹要待客。你若是有急事,那我和孔侯说一声,让他稍待片刻?”
女儿的事,没有小事。
至于孔侯的事,听了再说。
谁料到孔侯连连摆手,“小侄不敢劳动侯爷病体,您好好在榻上安歇,小侄今日前来,是有事想要和慕大小姐相商的……”
临安侯一愣,“啥?你说啥?”
要不是他还记得自己的病鬼人设,恐怕这时候得气得从床上跳了出来。
什么?
孔侯来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