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记忆是有偏差的,只会更相信眼睛看到的事。
其实中间纠葛时,如锦也曾掐过皇后的脖子,可是这时,没有人再记得了。
殿内众人只亲眼看见了皇后娘娘凶神恶煞一般欺凌弱女,之前的事,也只听到了皇后承认自己的罪行。
所以,一看到如锦软绵绵地靠在了临安侯身上,就认定了皇后作恶多端,实在是不能姑息!
立刻便有晋王派系下的御史台大夫谏言,“陛下,皇后失德,还有杀人的过往,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要着大理寺严查秋毫,绝不能姑息!”
皇后一倒,靖宁侯府的气势也就差不多了。
陛下的支持者少了一派,晋王的势力也就更加大了,不论如何,这对于晋王都是好事。
此外,只要皇后一倒,太子的地位若是还想像从前那样稳稳当当,可就难了。
果然,御史台大夫这一谏言,底下便有好多人附和,“望陛下严查!”
太子一听急了,连忙跪倒在地,“父皇,母后这半年来身子一直都不好,常年吃安魂药才能睡着,太医早就说她有些臆症的前兆。她这回……这回许是发作了,并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真诚而有恳切地求着,“父皇!母后这模样像是真的病了,还请您派一名太医过来瞧瞧!”
陛下冷着脸不说话。
半晌才转头去问靖宁侯,“长庚,你说呢?”
萧长庚此刻是呆呆的。
皇后说的话实在太过让人惊骇,他到此时尚难回过神来。
他确实隐约察觉到了,庆阳郡主乃是家姐所害,可是他不敢去证实,只能自欺欺人,只要姐姐没有说有,那便是没有了。
可其他的事,他也是头一次听说!
什么?
他和姐姐都并不是萧家的骨肉,他们的生父是侯府的一名花匠?
而且听姐姐的意思,这名花匠最后还是被姐姐所害,就埋在了母亲从前所住的小院子里……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他不能相信,也无法相信。
等他稍微缓过来点神,他就立刻意识到了,这次姐姐的自我暴露,并不是一个意外,而是陛下的蓄谋已久。
可是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陛下在朝中要与晋王持平手已经很困难了,若是将皇后打倒,那等于是自己断了靖宁侯一脉的支持,那是自断其臂啊!
萧家的势力不论是倒戈,还是消亡,都对陛下毫无好处。
只会让晋王更加得势,甚至最后完全得控制朝局。
靖宁侯不相信陛下一点这方面的考量都没有,可陛下还是执意那般做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陛下冷声又问一遍,“长庚,你怎么看?”
第308章 怅然若失
靖宁侯沉默一会,终于开口说道,“回禀陛下,皇后娘娘半年前开始就经常夜不能寐,焦虑暴躁,神思不在。有时还会胡言乱语,打砸东西。”
他顿了顿,“清醒的时候,娘娘曾请微臣进宫商量,该如何诊治。
微臣劝娘娘向陛下求助,可是娘娘说,陛下日理万机,忙碌朝政就已经够辛苦的,自己的区区小事不想再给陛下带来负担。
所以,这事儿,微臣便只好替娘娘隐瞒了下来。”
陛下冷声问,“你是说,皇后有病?”
靖宁侯点点头,“是,太医确实如此诊断过。这半年来,娘娘汤药不断,对外只说是感染了风寒,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娘娘得了臆症。”
他幽幽叹口气,“娘娘时常活在自己的想象中,记忆也都是混乱的,说的话,十有八九都是虚构,还时常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会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举止来。
皇后殿内的宫人,哪怕是她最亲近的慧姑姑,也曾受过伤。那不是皇后娘娘残暴,而是她无法控制自己。
今日见到慕大小姐,想来是刺激到了皇后想念故人,所以才会突然又犯病了。”
说着,靖宁侯冲着如锦深深鞠了一躬,“还请慕大小姐见谅,千万不要和一个病人生气。”
三言两语,便将皇后说成了是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病人……
虽说皇后因此再也无法在人前出现了,可是终究还是保住了靖宁侯府和太子的地位。
陛下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他点点头,“怪不得。朕的贤后向来知书达理,是全天下最贤德的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过往,做出过如此残暴的恶事,又怎么能忍心对着一个年轻轻的小姑娘下狠手。”
陛下顿了顿,说道,“倘若真是因为得了臆症,那倒是朕素来太忽略她了,哎……都是朕的过错啊!”
这时,太医屁颠屁颠赶来,为皇后诊治一番,说出了与靖宁侯一模一样的说辞。
只说皇后神思不稳,得有臆症,若是继续下去,恐还有失心之兆,一定要好好地养着,绝不能再到人多的地方受刺激了。
皇后得了失心疯,这便算是盖棺定论了。
群臣的目光或多或少都有些意味深长。
其实,皇后口诉的事真的是真是假早已经不重要,毕竟三十年过去了,就算过去曾经留下过什么证据,在漫长的时光之中,也早就消失殆尽了。
所以,关键的还是陛下的态度。
而现在,陛下给出了他的态度。
皇后得了失心疯,此后余生就算不被剥夺皇后的称号,也只能永生被关在皇后殿内,不得再出一步。
至于皇后是真的失心疯,还是假的失心疯,那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陛下的目光望向如锦,然后如同点水一般轻轻划过,落到了临安侯的身上,“爱卿,皇后没有如实禀告自己的病情,突发刺激病发,让令爱受伤了。”
他抿了抿唇,“朕将赐予厚礼,明日请太子亲自上门道歉,如何?”
太子的目光急切而带着恳求,望向了如锦,无声地在请求她同意,因而不再时候自己的母后。
他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为什么母亲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慕大小姐发难,他实在是搞不懂。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今日此事,若是临安侯和慕大小姐执意要追究,那么母后所说的那些事,极有可能真的会被翻出来。
而他的内心虚得很,他总觉得那些事都是真的……
临安侯看了一眼女儿,见女儿轻轻颔首,便道,“既是皇后突发臆症,这才伤到了我的女儿,那微臣也只能怪自己的女儿运气不好了。”
他一脸心疼的模样,“陛下,微臣的女儿到底还是个未出嫁的女孩子,脖颈上受了伤,若是不及时处理,怕是对她以后有影响。臣想先行告退,带女儿回家疗伤,还望陛下应允。”
陛下的目光抖了抖,却没有说什么。
他摆了摆手,“去吧!”
“父皇,儿臣愿意送临安侯和慕大小姐回家!”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众人皆循声而去,只见十一皇子不知道何时也站了过来,正在一脸期盼地望着陛下。
哼,醉翁之意不在酒。
十一皇子的目的是什么,路人皆知。
于是九皇子和十皇子也都纷纷请缨,“父皇,慕大小姐受了惊吓,临安侯大人也看起来伤心过度的样子,还是让儿臣送他们回家吧!”
临安侯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真的让你们送才是惊吓好吗?
陛下沉着脸望向临安侯,“爱卿,你看如何?”
意思是要他表个态,不送,或者挑一个。
临安侯当了那么多年的天子心腹,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他咳了咳,连忙说道,“多谢众位皇子仗义相助,不过,恪王与我府上相邻,刚才恪王也已经表示要顺道送我们父女回家了,就不劳烦众位皇子了!”
顿了顿,临安侯继续说道,“元宵饮宴还在继续,众位千万不要因为小女的事而耽误了举国同庆!”
言下之意,本人是因为女儿才得以离开这多事之地的,诸位大人就自求多福吧!
啧啧,是非之地,闪才是上策啊!
如锦原本今日想要和李冉有个正面的交的。
他既然认出了她,那她也就不必隐藏自己的身份,那些在心里藏了许久的话,便也可借机开口问了。
她有太多太多想要知道的事。
至于,萧璃,对方贵为皇后,身份地位与自己已然悬殊太多,一时之间,她根本做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