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锦冲他笑笑,“因为我见过他。”
在庆阳郡主死去的前一天,她去承德殿找太子哥哥。
彼时,皇帝舅舅刚透露出要让太子迎萧璃为继太子妃的意思,萧璃得知消息,很是欢喜,但太子却对此犹豫不决。
皇帝舅舅素来重视太子的意见,婚姻大事,更是以太子之见为主,见太子犹豫,便也没有勉强,此事耽搁下来。
萧璃素有要母仪天下的心愿。
如锦也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她与萧璃是好姐妹,若萧璃真能当上太子妃,那她们将来还能在一块儿玩,这是多好的一件事?她自然十分支持。
萧璃便想让她入宫去问问太子的意思,说白了,是希望她去太子跟前说说好话。
她也欣然答应了。
就在她进入太子哥哥寝殿时,与这位沈舟擦肩而过,算是有了一面之缘。
当时,沈舟的手上捧着一个紫金漆盒,见到她时,还下意识地将盒子往身后藏了藏。
她与太子哥哥亲密,知道紫金漆盒里藏着的是承德殿发出去的指令。
这原本也不算什么。
太子麾下人才济济,东宫门下的智囊早已经有自己的一套维持运转的秩序,太子发出指令给予任务,真再寻常不过。
而紫金色的漆盒,也只不过代表着这任务重要,需要加强保密罢了。
可第二日,她就死了。
她死后没多久,太子哥哥也溺亡。
那么,沈舟的这次任务,就极有可能是承德殿发出去的最后一个重要的指令。
那个紫金漆盒里到底藏了什么消息,就变得尤为重要起来。
柳宿名单的人名多而杂乱,毫无头绪,甚至有许多是她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便是真的一个个都捆在她面前任由她发问,恐怕她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唯独沈舟,她有话可问。
这是她选择沈舟作为突破口的原因。
又等了足有一个时辰,沈府的门终于开了。
如锦对着李渡说道,“正是此时!”
沈府送客,为了不冲撞客人,便会打乱家丁巡夜的步伐。
这种时候趁乱混进去,是最容易的。
李渡昨夜去取了沈府的制造图,早已经将布局熟记于胸,他知道应该从哪里混进去。
他拉着如锦的手压低声音说道,“从此刻起,我要你跟着我,一步都不能离开。”
假若突袭的计划失败,那有他在,沈舟不敢对他们两个如何。
毕竟,他是整个朝野都在观望着的恪王,沈舟没有胆量将他怎么样。
而不论陛下的心思到底是什么,但只要一日未曾与他撕破脸,那他就永远是陛下亲选的玄羽卫之主。
他笃定,陛下也只会护着他。
可若是锦儿落了单,这一切就都不好说了。
如锦点点头,“你放心,我又不傻,肯定不会拉下的!”
两个人手拉着手来到一处无人的墙边,有李渡在,爬墙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就连如锦也很轻松地就跳进了沈府的小花园。
夜很深了,喝得醉醺醺的沈舟被侍女扶着进了房间,烛灯却迟迟不灭,在灯影缭乱中,屋子里还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没过多久,小侍女衣衫凌乱地捂着胸口跑了出来,她眼睛红红的,这么冷的天,肩膀还路在外面。
发生了什么,自然一目了然。
伴随而起的,却是屋子里的鼾声一片。
如锦咬了咬牙,“借酒行凶的狗东西!”
这小侍女的年龄都可以当沈舟的孙女儿了,看她红通通的双眼,一看就知道是被逼无奈不愿意的。
沈舟若对人家负责还好,若是个没担当的怂货,说不定明日酒醒就假装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可真是白白地糟蹋了人……
她没好气地瞪了李渡一眼,小声嘀咕道,“男人都是狗!”
李渡……
他默了默,说道,“狗和狗,也是有区别的……”
他不知道别的狗都是怎么样的,反正他这条一生一世只要一个人。
等着一对巡夜的家丁过去,趁着下一队人马还未曾到来时,李渡拉着如锦的手悄无声息地从攀到了窗上,然后又一溜烟窜进了沈舟的屋中。
满屋的酒气熏人。
满地都是乱褪的衣衫。
烛火摇摆不定。
榻上的男子鼾声如雷。
如锦捏着鼻子凑近他耳边,“沈舟,沈舟,快醒醒!殿下来了!”
第277章 再生蛊
沈舟耳畔听着有人在叫唤,“殿下来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身墨蓝色锦袍的男子映入他眼帘。
那生疏却又刻骨铭心的眼眸温柔和善地望向他,心中一时一热,他竟毫不犹豫地起身跪倒在地,“殿下!”
仿如三十年前。
果然……是承德殿的旧人。
李渡微微扬起下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昂扬有力起来,“交代你办的事,进展如何了?”
沈舟伏在地上,脱口而出,“密信已经送达南疆,蓝氏族长收下了……”
冰冷的地板让他的头脑猛然清醒了一霎。
话音嘎然而止。
“不对,你不是殿下!”
沈舟抬起头,一双犀利的眼睛直愣愣地望向李渡,“殿下早已经不在了,你不是殿下!”
一边说着,他的脚步一步步往后退,直到靠在床沿上时,他突然矮下身子从枕头下抽出一把软剑来,直抵在李渡的面前。
“说,你是何人?为何要深夜来我府上假扮殿下?”
李渡伸出右手握住了软件的韧,他淡淡地将剑撇开,径直走到了沈舟面前,“蓝氏族长收下的密信里,写了什么?”
沈舟用力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面前的人,“既是密信,我一个送信之人又怎么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忽然,屋子的角落里亮了起来。
手持烛台的少女从阴影中徐徐走了出来,语笑嫣然地看了沈舟一眼,“别撒谎了,你明明知道。”
她凑近沈舟,低低地在他耳边说道,“紫金漆盒没有封蜡,你忍不住好奇,拆开了信看过。怎么?真以为自己做过的事,谁都不知道了?”
沈舟脸色大变。
紫金漆盒没有封蜡,他确实忍不住好奇,出了城承德殿便私自打开看过了信件……
可这件事,除了他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他不敢置信地往如锦的脸上细细望了过去,看到了一张与庆阳郡主一模一样的面容。
“鬼!鬼啊!”
在同一个屋子里同时看到了死去的先太子和庆阳郡主,这种惊吓让他彻底醒了酒。
他用力地想要拔剑,但剑韧被人以两指夹住,竟牢牢不动,令他半分作为都施展不得。
如锦掩嘴笑,“心中有鬼的人才能看得见鬼,看来,沈舟你心里有鬼呢!”
她眼眸骤然冷了下来,语气冰冷,“沈舟,我太子哥哥的死是否与你有关?说!”
身为承德殿旧人,如锦对沈舟不熟,但沈舟对庆阳郡主却十分熟悉。
这如出一辙的语调让他竟有几分真已坠入黄泉之下的错觉,“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如锦挑眉,“你不知道?”
她嗤笑一声,“从前太子旧部,那些誓死追随太子哥哥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别打发地远远的,唯独你却一路青云,还不到五十,就成了户部员外郎大人。你说太子哥哥的死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沈舟猛烈地摇头,“我真不知道!不知道!”
他又是害怕又是惊惧,在如锦的步步紧逼之下不由自主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一个踉跄撞到了书架的瓷瓶上。
“哗啦”
瓶子掉落,碎落一地的瓷片。
也惊起了巡夜家丁的注意。
不多时,便有家丁敲门,“大人,出什么事了?”
李渡轻轻一抽,软剑便从沈舟的手中滑落,不偏不倚缠到了沈舟的脖颈之上。
他凑在沈舟耳边低声说道,“让他们走开,否则……”
轻轻一用力,沈舟便觉得脖子上又冰又疼,伴随着血腥气,显然是被割破了皮。
他是个聪明人,立刻高声喊道,“我无事,不小心打碎了花瓶而已,不碍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今日太乏,想要歇了,你们莫要再来打搅我。”
门外连忙应下,“是。”
脚步声渐渐地远去了,李渡也将软剑从沈舟的脖颈上松开,不过刀刃仍在沈舟咫尺的距离,只要一有动静,随时可以再缠上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