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承头都没回:“不找他。”
“那您有什么吩咐吗?我马上去做。”
“没事。”
后头几个人乱七八糟一通打手势,赵小俏完全看不懂,无奈地耸肩摊手。
有人指了指封承的手,她顺着一看,了然,赶紧试探地问:“那,需要我帮您冲杯咖啡吗?”
封承回过头,扫了她一眼。
没什么含义的眼神,赵小俏没能体会到位,反正不算严厉,硬要定个性的话,应该是淡淡的嫌弃。
“不用。”封承把脸转了回去。
郭青就是在这时来的。
边低头划拉手机边走出来,不知看到了什么。
“靠!封承有毛病吧。”
骂完一抬头,和有毛病的封承本人打了个照面。
“……”
“……”
在公司说老板坏话还不悠着点,当着老板面被听个正着,一纳米的挽救余地都没有。
赵小俏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忍直视。
办公室原本在瞎指挥的一帮人也齐刷刷低下头,试图躲避即将到来的灾难。
完了,早就听说封总不待见青予,经常针对他们。
现在他们的总设计师郭青又当面把人给得罪得透透的,看来青予是注定要死在克拉拉手里。
这会儿去投奔克拉拉应该还来得及吧?
青予的上下班时间一直都不作硬性要求,最忙的时候天天加班有时候有人干脆都睡在办公室,清闲的时候自然可以松散一些。反正没必要的事,待在公司也是虚度光阴。
来到beaute之后依然延续了这个习惯。
郭青刚才看到群里的消息,随口一句吐槽,谁能想到封承就站在他们门口蹲人?
哪个大老板像他这么闲得蛋疼亲自下基层考勤的,说他有毛病说错了吗?
在懊恼、无语、倔强之间扭曲了一个轮回,她的表情才重新回到她的管理之下。
封承也觉得自己端着杯子在这等半个小时挺蛋疼的,被她这样一说,一时神色也有些微的不自然。
令人窒息的尴尬持续了整整十五秒。
郭青从死亡边缘机智地往回迈了一步,义正辞严往下说:“——长得这么帅还这么会穿搭,站在我们办公室门口,是不是存心不让我们办公室的小姑娘专心工作!害我们输给克拉拉怎么办!”
封承:“……”
虽然知道她是在胡扯,但还是被顺到了最舒服的那根毛。
有些马屁需要特定的人拍才有效果,有些毛只有特定的人才摸得到。
一个台阶递到面前,封承顺其自然走下来。
“我只是来借一杯咖啡。”
着重强调的字音,不知是在暗示她想多了,还是提醒她不要多想。
“嗳~怎么能说是借呢,全公司的东西都是您的,别客气,随便喝。”郭青入戏入得很深。
她浑然不觉自己狗腿起来的神态,跟杨总监像了八成。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杨总监者油嘴滑舌。
封承忍了两秒,实在忍不下去。
“你少跟杨忠学。”
“……”
以为她稀得跟杨总监学啊,这不是为了自保么。
郭青清清嗓子,又瞅了封承一眼。好歹是自己老板,必须解释一下。
“我迟到是有正当理由的。”
酸奶早晨有点闹肚子,要是郭小盖,郭青肯定就怒吼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吃雪糕了!
但酸奶是个懂事的孩子,难受起来的小模样郭青心疼极了,带她去看了医生吃了药,一直等到她不难受了坚持要去幼儿园,才依依不舍地把她和郭小盖一起送去。
要不是这阵子忙,有很多活儿要做,她今天还未必来呢。
封承只回了一个:“嗯。”
极简单的音节,表示我知道了,并不打算追究,就大发慈悲放你一马好了。
郭青却抠抠搜搜不放心地向他确认:“你不会扣我工资吧?”
“……”
封承那点不自在成功被她驱赶干净,拿着限量咖啡杯矜贵地转过身。
“有待观察。”
观察你个球。
郭青忿忿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再次深切地感受到“寄人篱下”的酸楚。
以前在青予她是大爷,现在晚来一会儿都要担心被扣工资,打工人没有尊严。
封承泡好咖啡悠然自得地从青予回到办公室,严原正急得团团转。
“老天爷你总算回来了!你去哪儿了手机也不带,说好十点二十开会的你忘了?”
“人到齐了?”封承端着咖啡问。
严原着急地拿起桌子上几个文件夹,快步往会议室赶:“都到了,就等你一个人呢。”
封承端着咖啡慢吞吞地走在后面。
杨总监、女装部的姚总监、营销部的赵总监……一帮总监们已经在会议室就位,随着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增长,大家的疑惑越发明显。
他们这个封总,除了极端完美主义、极端洁癖,还是一个极端强迫症。
说好十点二十开会,那么一定精准地在十点十九分五十秒走进会议室,拉开椅子、坐下、整理衣服、叠腿、抬头——在此期间,助理需要将用到的文件放到他面前,打开特定页面,并将他的专用笔平行放在文件右边五厘米的地方,下端与文件底端持平——说:“开始吧。”
尾音落下的那一秒,是十点二十分零秒。
这个强迫症仪式一旦被打乱,哪怕只是一秒的误差,都会让他非常不爽。也就意味着迟到的那个人不会有好果子吃。
因此beaute这几年下来,已经逐渐形成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有封承参与的会议,绝对不能迟到。
今天,他本人迟到了。
迟到了十二分钟零六秒。
表情平静,情绪稳定,没有要炸毛的迹象。
会议室十几个人目不转睛地注视他端着一只限量咖啡杯走进来,杯子上方飘出热气,随着空气循环,将速溶咖啡泛着油脂的香精味道,送达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
封承拉开椅子,坐下,整理一下衬衣,将右腿叠到左膝上,抬眼。
——整个过程中右手都端着那杯速溶咖啡。
“开始吧。”他说。
翌日,青予众人心照不宣非常准时地在九点到齐。
有人因为起太早打了个呵欠:“确定以后都要这么早来吗?我昨天四点才睡,困死了。”
“我问了dydy的朋友,她说beaute没有规定上班时间。”
“你昨天没来,封总真的一大早在我们门口蹲人,你们的名字说不定已经被写在缺勤表上了。”赵小俏危言耸听。
“反正大家最近还是都谨慎一点,按时来吧。”
“对了,你们找到在哪儿打卡了吗,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
唯一一个迟到的,是季淮东。
应酬达人同样是凌晨才睡,但走进大堂时精神抖擞器宇轩昂,笑容和煦地跟前台几个小美女插科打诨几句,才不紧不慢地上楼。
作为老板,胆子和底气都比小员工们强多了。
一走出电梯,那么巧,碰上从19楼下来的封承。
对于封承亲自来考勤逮人的说法,季淮东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以致于遇到封承本人时,有小小的惊讶。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墙上那座特别有设计感的挂钟,九点二十三分。
封承端着一只和昨天不同的纯白浮雕咖啡杯,瞥见他,主动点头致意:“早。”
季淮东的心情一下子从惊讶飞跃到惊奇,险些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早。”
男人之间有男人才了解的东西,就像女人之间的很多默契只有女人才懂。
季淮东洗过澡换过衣服,一身清爽,还喷了香水,封承还是一眼就能知道他昨晚喝了大酒。
“楼上有醒酒茶,一会儿让秘书给你送过来。”封承说。
季淮东的惊奇再次飞跃成受宠若惊,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
怎么回事,是他今天太英俊了吗?
这位每次见他都阴阳怪气的富二代,怎么突然对他态度好转了?
富二代非常熟练且自然地端着杯子走进青予,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郭青的办公桌。
她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几个人围在她身边,正在商量事情。
封承的步伐迈得不疾不徐,短短几米的路程,走出了高级秀场世界名模的风云气场。
那几个人讨论得太专注,没有人留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