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几度隔山川(47)

作者:无聊君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进入冬季后,池鹿鸣夜间或是看书,或是练习珠算。冬日夜短且寒,她依然坚持练习不辍。她手上冻疮很快又复发了,红肿且痒,她从御膳房央人要了些白萝卜泡在热水里,才逐渐好些。随着时日增长,她逐渐熟悉了司计的工作,珠算也有了长足长进,虽不是最好,倒也位于前列了。这让她极有成就之感,没有什么比自己掌握一项技能更能让自己开心了,她想,或许她了去后可以做个女掌柜。更让她开心的是,年节下,丘原要回京考绩了,他们又能见面了。

☆、海到尽头天做岸

待池鹿鸣下次休沐出宫时,她忽然心下一动,想去看看卢不言。她自某日在上京遇见过卢不言后,一直保持联络,在此地,他也是为数不多的旧京故人。

或许是她在双河县见过姜惠卿,或许潜意识里想对比他?或许只是因为她无聊,没有去处而已。待池鹿鸣悠闲地闲逛到了卢不言所在的珠宝铺,并没有见到他,她亦不好问,就自己看看。当差的小二都是人精,见她孤身一人,服饰平常,且未有车马仆人相随,懒怠招呼,自随她去。

池鹿鸣确实并未有购买意愿,她哪有多余的银钱买这些,好在她在宫中当差,并不用穿自己的服饰,倒少了攀比,亦减了花销。以贾得乐,已不是如今的她可以消受的。

她呆了一会儿,仍未见卢不言。她本是一时性起,并无正事,正欲离去。这时从里面的厢房出来几人,起头打帘的正是卢不言,他微躬着身子,满面笑意,殷勤招呼着两位衣着华贵的女客。

池鹿鸣见那二位客人不由一惊,竟是曾亿与黎海棠与姑嫂。她不想会在上京遇见东洲故人,况且这两人更令她尴尬。正欲回避,卢不言已然看见了她。作为生意人,接一顾二是基本功夫,他急忙招呼道:“池小姐也来了?”池鹿鸣嗯了一声,避过头去,她并不打算与她们见面。

然而卢不言极是热情,忙道:“真是太巧了,这位曾夫人也曾在京城,也知道姜小姐,或许你们二位也认识?”他转头又向曾夫人黎海棠介绍池鹿鸣。黎海棠略为惊讶,但她见了池鹿鸣朴素寒酸的样子,顷刻有了自信,甚有些得意。如今她贵为夫人,穿金戴玉,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黎海棠旁边的曾亿一见池鹿鸣,他乡遇故友很是兴奋,连忙上前见礼,依然亲热地唤她鹿鸣姐姐,仿佛他们两家从未有过芥蒂。池鹿鸣略过海棠,向她回礼。卢不言请她们三位暂坐,奉了茶水来,又去帮她们姑嫂二人刚选好的首饰打包。

池鹿鸣见曾亿一身素服,略为惊讶。她瞄到黎海棠并未服丧,那就并不是曾府大人,或许是曾亿的婆家。而她未挽发为髻,池鹿鸣颇感疑惑,又不便相问。

曾亿见池鹿鸣打量自己,主动解释,原来她在东洲订婚的未婚夫,一位低级武官,在随北军攻打旧京时亡故,她尚未过门即成了望门寡。她谈不上伤心,在东洲呆得腻了,就来上京玩玩,她的长兄曾倍现下长居上京。

池鹿鸣闻后略有些尴尬,竟说不出节哀之话。江山易主,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又有多少人一跃成为新朝权贵。曾亿她何其不幸,未婚夫丧生;但她又何其有幸,家道并未中落,且更为富贵。于池鹿鸣自己,又是何其不幸,如今飘零异乡谋生;然而她又何其有幸,除了鹤鸣,家人皆安在。

卢不言将包好的首饰送来,黎海棠一脸得色,她知道卢姜婚事,故意问:“姜小姐与卢公子应该成婚了吧,她现在上京否?我来作东,请故友相聚。”她的话音一落,卢不言与池鹿鸣都变了脸色。姜惠卿毁婚私奔,黎海棠倒确是不知,她不过是想在池鹿鸣与姜惠卿面前显摆一下而已。

池鹿鸣极不耐烦黎海棠作此小儿之举,但她不想置卢不言于难堪之地,遂主动回道:“姜小姐与卢公子因战事失散,彼此错过。现下她已儿女双全,只可惜无福与卢公子结亲。”

卢不言见有人解围,忙道:“姜小姐自有她的福气,免得跟我这无用之人。”说完,他与池鹿鸣两人相视,皆是黯然。

曾亿见此,对黎海棠笑道:“嫂嫂是想回报池姐姐家旧日之恩么?多亏你随她们家去了东洲,否则亦没有你与我哥哥的姻缘。”

曾亿好心帮池鹿鸣说话,甚至不惜揭了嫂子老底,然而这件事同样也是池鹿鸣的耻辱,鹿鸣不想再说,别过脸去。

卢不言不知其中内情如何,他见池鹿鸣脸色不郁,则与她道:“池小姐可是要选什么首饰?我带你去挑选。”

池鹿鸣点头朝他谢过,向曾亿告辞欲去。黎海棠见她并不与自己见礼告辞,心下不睦,只对卢不言道:“池小姐若选中了,我帮她一起结账。”

卢不言忙谢过曾夫人,转头又对池鹿鸣道:“池小姐从宫中而来,不知是否能有入眼之物?若有,倒是小店的荣幸了。”

曾亿听闻好奇问道:“池姐姐如今在皇宫?”

池鹿鸣道:“我在宫中当差,今日休沐,故来会友。”

黎海棠不想她现在竟在宫中,她不知底细,又对所谓的皇宫差事一无所知,不敢再开口嘲弄。

池鹿鸣不愿久留,略微看了看,就与卢不言告辞了。她没有选中首饰,或者说她没有选中她能看上眼且又是她的荷包可以接受的首饰,对卢不言抱歉笑笑。

卢不言道:“来日方长,今日已有两位贵客成交,池小姐不必再锦上添花了,来日若我无生意时,雪中送炭则好。”他言语诙谐,行事大方,又处处体贴,确是好人,可惜惠卿真是无福。

☆、此情可待成追忆

过了秋天,池鹿鸣入宫已是两年半了。她们这批女官役期是三年,明年就可以出宫去了。当然,如果自己愿意也可以留任。据池鹿鸣所知,愿意留任的人并不多,毕竟青春有限,桃之夭夭,终也是要宜室宜家。如若愿意留任,也要早作决定,将意向报上去,有待审批。

池鹿鸣心系丘原,出宫或留任皆在于他。可他们相处了多年,虽然相知,甚至亦可说相爱,却从未提过这个话题,似乎是彼此的默契,又像是一种禁忌。眼下事关她前路如何,她辗转反侧,暗下决心,必要向丘原讨个态度。

待池鹿鸣出了宫,她依然飞驰去双河,这一条来往的路,她都跑得很熟悉了,何处有打尖之地、何处有水源可供饮马、何处有亭子,她都了如指掌;春天的柳树与百花、夏天池塘边的荷花、秋天的落叶,她都见过,唯独没有在这条路上感受过冬日,因为冬季都是她最为忙碌的时候,她难以得到休沐出宫,也就无从见到回京述职考绩的丘原。

姜惠卿的儿子常不悔近四岁了,池鹿鸣也见证了一个孩子的成长,他那么依恋鹿姨,每每看到她到来都会拍手相庆。惠卿几乎每次见她都要嘲笑,说她是孟姜女探夫。池鹿鸣总是埋怨惠卿是乌鸦嘴,却拿她没有办法。

尽管辛苦,爱恋中的人亦乐在其中,来的时候,她希望那条大道缩得再短些,让她快点快点到;离开的时候,她希望那条大道抻得再长些,让她永远在上面跑,沉浸在团聚过后的喜悦与满足中。

秋主萧杀,主刑狱,故丘原极为忙碌。况且,他的志气从来不在这咫尺之间、弹丸之地,他从来不是应付差事,皆是全力以赴。他知晓鹿鸣已经到了,还是像往常一样歇在姜宅,但他今日太忙了,至晚间方抽出身来,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去。

不悔等了许久也未等到丘叔叔,姜惠卿已经哄他睡下了,池鹿鸣守着一桌子饭菜,依然在等。丘原到来时,虽已饥肠漉漉,但他看到鹿鸣还是极为高兴。每一次见到她,都会有新的感觉,令精疲力竭的他为之一振。

一灯如豆,两人坐在炕上,就着小几,一同进食,虽已冷了,却依然有滋有味。他们相互布菜,间或相视一笑,这样温暖的时光,鹿鸣不想提及其他,唯恐破坏了此刻的温情与兴致。还有明日,她想,明日再说。

丘原仍要回去看案宗,无法久留,两人依依不舍暂别,鹿鸣鼓起勇气道:“明日响午早些来。”因为过了响午,她一定要回去了,否则赶不上回宫时辰的。丘原会心一笑,道:“知道,等我。”虽然两人只见了小半个时辰,共进了一顿晚食,并未能互诉衷肠,但亦足慰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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