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鹿鸣不以为然道:“他们留下也做不了后院之事,我带他们出去可是熟悉东洲,为母亲出行先行探路呢!”说完,亲昵地抱住母亲贴着县主的脸撒娇,济泉县主被她哄得脾气全无,抚着她的头道:“敢情你还是在孝顺我呢!”
池鹿鸣眨眼笑道:“能者多劳,访姐姐比我能干多了,你得她相助,定是轻松。”济泉县主赞道:“人不可貌相,访娘确是如你而言聪明能干。”转而又忧心道:“你这样不知世事,以后嫁人后怎么办呢?”
池鹿鸣笑道:“母亲多为我□□几个能干之人便是了,惠卿还说管家就在于御人呢,未必还要我亲力亲为?”
济泉县主指指她的额头,嗔道:“且让你还玩一两年,待过了十五必要专心学着管家。”
池鹿鸣笑道:“且玩着罢。”
说到姜惠卿,不几日,济泉县主就接到了夫君池遇的来信,正是让她留意寻找姜惠卿。
原来姜惠卿送母亲灵柩回乡安葬后,在回京前夜,留下书信一封,不告而别。卢不言又羞又恼,回京后自去姜府请罪。姜复来听闻气得差点脑血上涌,当下带着人去京郊找吴亥,一问乳娘也不知儿子去向。姜复来恼羞成怒,让人砸了乳娘家,要不是身边人苦劝他要为自家小姐声名考虑,他定当追究夫妻二人同拐之罪。
姜复来老脸丢尽,主动向卢家赔了不是,两家悄悄退了亲事。他料想吴亥必是拐了女儿回他自己常家老宅,一气之下,亲自带人去追捕,誓要抓回江豚儿治罪。
旁观者池遇较姜复来冷静,道吴亥不一定会回老家待捕,天下之大,又何处去寻?但姜复来哪里肯听,他一生钟爱此女,即使女儿出格至此,也做不出逐出家门之举,只想悄悄地寻回来,再从长计议。池遇修书告知县主,让县主也在东洲留意。济泉县主阅信后,也恨得牙痒痒,只道卢氏这女儿完全是来讨债的,闺阁千金竟做出如此行径,让父亲担忧,使家族蒙羞。
作者有话要说:离别生之养之的京城,还能回来吗?
☆、远近高低各不同
东洲守将徐清风武举出身,曾在兵部任职,早年调回原籍镇守一方。他为人一向和善,颇有人缘。待小朝廷安置好后,他恪尽地主之谊,宴请昔日同僚及家眷。因徐家并无主母,济泉县主自恃身份不便前往,仅让池鹤鸣兄妹赴宴。
徐家历为东洲大户,园林精致,丝竹精妙,饮□□美,主宾尽欢。徐清风为人一向周到,席设三处,他自与同僚一处,儿子徐来招待年轻男宾一处,女儿徐一往招待女宾一处。池鹤鸣虽年少,但为东宫舍人,自奉为上座,并不与同辈徐来一席。
同来赴宴的还有贞明长公主第二子傅松与女儿傅执玉,徐清风在京城应职时即与傅松结为儿女亲家,定下儿子与傅家长女傅执玉的婚事。贞明长公主一家与祥清帝极为亲近,此次东迁,除傅松奉命来东洲主户部事宜以辅助太子之外,其他人等皆留守京城向祥丰帝以表忠诚。
池鹿鸣一向与傅家小娘子们不和,两人于宴席之间亦并不亲密,傅执玉因为与徐家有婚约,是未来的徐家主母,固然得到傅家上下特别礼待。池鹿鸣无趣得很,一人于座间观测众人,以此打发无聊的应酬。今日宴席主人是徐清风的掌上明珠徐一往,她较池鹿鸣与傅执玉或长一两岁,身量娇小匀称,姿容仅为中上,或许是自小养育在富庶水乡之故,一口南语极是软懦温柔,举手投足极是动情,无比娇媚,我见犹怜。
女宾集上京与东洲两地权贵家眷,大家相互见礼,煞是热闹。众人坐下,互相说道,三言两语即提到婚配之事上,在座各位少女听闻皆为害羞,纷纷找借口回避了。池鹿鸣因母亲未来,不好离开,况且她新来东洲,亦无好友,干脆坐着不动,充耳不闻,假装没有听到。
主人徐一往固然不便离开,然她毕竟是闺阁少女,自己却毫不避讳此类话题,径直向各位夫人主动言说道:“小女自幼失母,父亲为外事操劳,拜请各位夫人为我留意。”众位夫人皆对她格外怜爱,纷纷打听她生辰婚配,跃跃欲试,要给她说亲。徐一往报了生辰年月,未报时日与时辰,大大方方道:“小女子素来仰慕英雄才子,男人需得建功立业才能安家定室。”众人连连道是,心下明白她于婚姻所求甚高,等闲之辈难入她法眼。大家相互交头结耳道,这位小姐竟欲自己商议婚姻大事,可见徐清风特别宠爱儿女果然不假。
池鹿鸣听了她一番择婿高论惊得瞪目结舌,她今年才十三岁,素日沉迷于玩乐,从未想及婚姻一事,而徐一往也只不过长她一岁而已,竟对自己婚姻已有如此明确的目标,殊为可叹。当年姜惠卿也要婚姻自主,可她大多是意气之争,且她并不论出身门第,更不求立业安家。这位徐小姐外表柔弱,心下极有主意,竟不像只比她大一岁,似比她大了三五岁。
归家后,用过晚膳,鹤鸣鹿鸣与母亲说今日徐家之事。池鹿鸣忽然问道:“母亲,您觉得谁可谓美人?”
县主沈浮怔了一下,她的女儿十三岁了,也知道爱美了,故而笑道:“那还用说,必是我的女儿!”
“不是要您说这个嘛。”池鹿鸣撒娇道:“我是问素日来往的人中,谁最漂亮?”
县主笑道:“这还用说吗,自当是海棠,就是宫中也少见这等颜色。”
池鹿鸣想了想道:“海棠她美则美矣,可似乎总少了点什么……”
县主点头道:“她出自小门小户,行为举止固然不够大方。”
“也不是。”池鹿鸣道:“有的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很动人。”她声音越越小,似乎陷入回味中。
县主盯着女儿失笑,知道她这个年龄正重比较,她是自惭了。她搂过女儿柔声道:“每个女孩儿都有独特的美,比如你最喜欢的梅姐姐,你觉得她比海棠如何?”
池鹿鸣想了想道:“那我还是更喜欢梅姐姐。”沈浮道:“就是如此,阿鹿你不必妄自菲薄,如百味般,人各有所好。”
池鹿鸣点点头,又生促狭之心,眨着眼睛问兄长:“阿兄,你觉得谁最美?”
池鹤鸣自是不愿回答此等问题,并不理会她。池鹿鸣哪里肯依,纠缠不休,却之不过,鹤鸣正色道:“以色事人,焉得久乎。”
池鹿鸣不想兄长一开口竟是一幅夫子口吻,甚觉无趣,为之气结,朝他翻了个白眼,不再与他言。
次日,徐来携妹妹徐一往拜访了济泉县主,县主着人看茶叙话。徐来圆脸和善,言语可亲,向得长辈喜爱;徐一往明眸皓齿,聪明伶俐,兄妹二人极惹人爱。彼此叙了些闲话,徐一往又大方拜请县主为她留意婚事。饶是县主见多识广,也是初次见到少女主动作如此之语,不免愣了一下。徐一往并不为异,起身郑重拜倒,阿谀道,县主人缘广阔,务必有劳。县主笑笑,淡然应了,略过此话题,另说其他。
待徐氏兄妹走后,池鹿鸣大笑不已,将她昨日择婿宣言一并说了,县主哑然失笑,叹道:“后辈如此精明!”又看了看自己的小女,尚是一团孩子气,心想或许这就是母亲在与不在的区别吧,她愿女儿鹿鸣一生顺遂,永无忧虑。
池鹿鸣问母亲是否要为徐一往的婚事上心,县主白了女儿一眼,傲然道:“难道我是红娘?”
鹿鸣搂过母亲道:“谁不知道您是县主?”说完又用扇子捂嘴偷笑。
县主嗔道:“你又要说什么?”
池鹿鸣挪开扇子,忍住笑道:“母亲,可是您要我说的哦。”
县主不以意,大方道:“有何不可说?”
池鹿鸣盯着母亲的脸仔细看了看,直看得县主莫名其妙。她端详完后,笑道:“母亲您不是红娘,倒是官媒。”又退后几步,大声道:“否则为何揽了海棠之事?”
县主不想被她捉了个把柄,一时气结。海棠原是要送入皇宫的,并不是一回事,但她无法跟这可恶的小人儿辩解,恼羞成怒,作势要打她。池鹿鸣早有防备,一个转身,早开溜了,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徐一往是一个如何的女子?
☆、国破君亡不记年
在东洲定居后,池鹤鸣作为东宫班底,忙得脚不沾地。县主沈浮忙于安家,房屋器具奴仆佣人,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要操心,幸得访娘帮替,省事不少。池鹿鸣也忙碌得很,她自小未出过京城,现下到了临水之城,煞是新奇,忙于游山玩水。山水风光无人共赏,煞是遗憾,海棠虽相伴左右,但她只是唯唯诺诺相随,既不能与她共叹山河,更不会与她相互嬉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