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走近时,杜守铭似乎已经说完了,远远看了她一眼,跟她点了下头,便转身上了他自己的马车。
奇怪,杜守铭不是说要少跟她们见面么,怎么还在宫门口聊上了?
霍岚目送杜守铭的马车离去,只听云妙晴走到她跟前问道:“累么?”
“不累。”霍岚摇了摇头,同云妙晴一起上了马车,“最近下午总下雨,都没什么事做。刚才那姓杜的来找你说什么?”
“你还记得之前庄王说杜文曜手上很可能有裕王的把柄么?还真让他找着了,他刚才从宫里出来,正遇见我,便聊了下如何利用这个。”
云妙晴心中本就有一个谋划,就差杜守铭这一环,如今这一环扣上,一切正正好,两人没聊几句就达成了一致。
“所以裕王到底做了什么事这么怕被人知道?”霍岚好奇。
“他怕被人知道的可不止这一件。”云妙晴嗤笑一声,忽然转了话题,“除了这个,杜守铭还说了另一件事,倒是让我有种……怎么说呢,既惊讶又仿佛在情理之中的感觉。”
似乎知道自己说得太含糊,云妙晴没等霍岚发问,对上霍岚疑惑的眼眸直言道:“杜守铭说陛下不光指派了杜承佑领兵讨伐戎跶,还打算让你也一起跟着去。”
霍岚睁大了眼睛,她在这短短半年时间里从一个普通百姓晋升到了一品侍卫,得了爵位不说,还要去军中也插上一脚么?
“太快了对吧?”云妙晴道,“我其实一直很怀疑,一个曾经心狠手辣到连自己立下的太子都能推出去当弃子的帝王,真的会仅仅因为年老就惦念起亲情来了么?”
马车摇啊摇,霍岚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被马车颠成了一团浆糊。她努力回味着云妙晴的话,恍然道:“你是说,现在这一切都是陛下有意为之?他是要……重演平章太子之事?!”
云妙晴的目光转向窗外,笑容淡淡:“谁知道呢,在这一场争夺中大家都想当螳螂后面的那只黄雀,就看哪个有本事笑到最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这么惊讶这个故事已经讲差不多一半了吗?我还生怕大家觉得我进展太慢了,挠头
第四十四章
二十七日过后, 皇帝重新恢复了早朝。裕王及裕王一党在朝堂上使足了力气,最后钟羽退让一步,由杜承佑率五万兵马前往北境, 与齐盛及其手下戍北军共同出击戎跶。
不知出于什么考虑, 他没有如杜守铭说得那样派霍岚同往, 只是对霍岚的召见变得更加频繁。
但既然是与戎跶全面开战, 这场仗不会只打一天。一个月, 三个月,究竟会历时多久谁也说不好, 以霍岚如今的受宠程度,谁又敢保证一段时间之后陛下不会将霍岚再派过去呢?
相比于朝堂上的暗潮涌动, 侍卫处要太平得多。今日是陛下六十大寿,内务府一早便着人把各属国跟各州县官员们送上来的贺礼搬去了金祥殿, 霍岚跟陶采几人正好被分配到在这一带巡逻。
“你看见诏融国送来的那个贺礼没有?哇我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珊瑚树!还有岷州刺史那个寿星纹样的雨花石, 哎不说还看不出来, 一说简直越看越像, 好神奇!”陶采兴高采烈与霍岚分享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
内务府今日忙得要死, 陶采见着搬贺礼的宫女小太监就主动跑去给人家搭把手, 一来二去各地谁进贡了什么, 长什么样子都摸得一清二楚。
陶采怎么说家里也是个官宦世家, 他都从来没见过, 霍岚就更没见过了。不过霍岚除了对云妙晴从不掩藏情绪,在外人面前时她向来表现得淡漠, 尽管心里也啧啧称奇, 面上还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陶采还道她真的一点都不稀奇,对霍岚肃然起敬,同时又更加好奇起霍岚的身世来, 上回问一半被他表哥打断了,还没从霍岚这得个准信儿呢!
眼下这里人来人往,陶采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此处不适合聊这个话题。他独自瞎琢磨了一会儿,很快又被接踵而来的各样贺礼吸引了注意力。
外地送来的贺礼前些日子就陆续到了,京中臣属们的贺寿礼今日才会随着来给皇帝陛下贺寿的主人一起被带进宫来。
不同于外地进献的贺礼,这些大臣们的贺礼许多都装在盒子里随身拿着,陶采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里面装了些什么。
“我们家送的是一方曲水砚台,你们呢?云府送的什么?”陶采瞧是瞧不见了,只好向霍岚打听。
他说的这个曲水砚台霍岚刚好听云妙晴说起过。曲水是帛州的一个小地方,却因为这里产出的砚台闻名天下。究其原因,一来他们的砚台确实好,二来曲水离帛州州府溧汶城很近,徐家在这里开办了青光书院,书院里常用的正是曲水砚台。先生用,学生也用,久而久之曲水砚台便成了一种文人风尚,又因为每年砚台产出有限,而需求却一直居高不下,价格一再遭到哄抬,近年来颇有千金难求之势。
云妙晴用的好像也是这个,不光砚台,还有宣纸、毛笔、墨,许多都是产自帛州的东西。但话又说回来,因为青光书院的缘故,帛州笔墨纸砚一应文化风雅相关的东西都十分盛行,质量也比别处好,云妙晴会喜欢用帛州的特产好像也正常。
霍岚短暂地走了个神,直到陶采撞了她一下才回答起陶采的话:“是一尊寿佛,夫人特地从庙里请回来的。”
说到这个,霍岚又一次想起云妙晴。昨晚,云妙晴亲手把这尊寿佛装入礼盒交给了兄长。
“明天可有好大一场热闹呢,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见它。”云妙晴如是说。
送给别人了的东西,当然看不见了。霍岚觉得云妙晴这话奇奇怪怪,不过既然云妙晴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等着看便好。
云书简来得早,进金祥殿让内务府的太监登记过寿礼之后便出来了。他同霍岚随口闲聊了两句,便跟同僚们一起去朝见圣上。
之后来的是裕王。前番因为陛下最终还是没有改变让杜承佑领兵的决策,朝中不少人都嗅到了一点微妙的不同寻常,一些原本有意倒向裕王的人立马见风使舵,仅从裕王日益阴沉的面容也能看得出他最近日子并不好过。
裕王跟霍岚擦肩而过,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带着人进了殿又出来,全程没说一句话。
裕王之后又陆续来了几位皇子和大臣,再之后庄王才姗姗来迟。
“本王怎么好像总是来的最晚的那个?好险应该没有迟到。”
庄王今日看上去心情格外好,甚至有闲心在金祥殿外与霍岚说笑了几句才大摇大摆离开。
原本内务府为陛下六十大寿准备了许多东西,又是山珍海味又是戏班子,还有各种奇巧杂技,现在都用不上了。众臣陪陛下用过简朴的午膳,下午陛下过来金祥殿这边检视众人送来的贺礼。
司礼太监执着礼单表唱报,另外几名太监拿出与之对应的礼盒,当众打开展示。那名司礼太监先从亲王开始报,报完亲王报郡王,报完郡王报大臣,每展示一件礼物,送礼之人便出列行礼,钟羽会当众点评几句,再到下一个人。
“礼部侍郎邱鹏云献上王贺真山水真迹一幅,祝陛下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王贺真死前一把火烧了自己大半作品,流传下来的真迹少之又少,难得啊,秋侍郎有心了。”
“御史大夫臧进献上玉寿桃一对,祝陛下日月同辉,寿与天齐——”
“豁,这玉水头好啊,不错不错。”
……
霍岚跟陶采几人守在金祥殿内,一长串礼单听得她昏昏欲睡,倒是陶采一直兴致勃勃。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念到了云书简。陶采冲霍岚暗中挤眼,霍岚打起精神望向那一堆礼物,只见那名负责展示的太监准确地找到了云家送来的礼盒,然而打开一看,里面却并不是云妙晴做晚放进去的那一尊寿佛!
霍岚一下子清醒了,她不可能认错,昨天云妙晴放进去的分明是一尊青铜寿佛,而此时里面的寿佛却变成了一尊彩陶的!
霍岚偷偷去瞟人群中的云书简,云书简脸上有一瞬间错愕,然而站在他前排的裕王此时竟比云书简还要震惊一些。
这就是妙晴说的热闹么?有人调换了云家的贺寿礼!这人费这等心思肯定不会只是将青铜换成彩陶这么简单,这彩陶寿佛怕是另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