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这一摔,霍岚额头擦破了点皮,还流了会儿鼻血,半边脸颊在石头上磕了一下,没磕破却肿了,这下任凭云妙晴功力再深眼睛再毒辣也没法从她这猪头似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霍岚顶着这么一张脸回去,遭到了银杏惨无人道的嘲笑,那笑声之大霍岚怀疑整座宅子的人都听得见。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云妙晴笑得没有银杏那样夸张,也仅仅只是没有银杏那样夸张而已,她当时正在喝茶,回头瞧见霍岚的脸,险险没把茶水喷出来,就是把自己呛到了,咳了老半天。
“我都说回去了,她自己非要逞强再给我来一下,结果跳一半摔地上,就变这样了。”闻泰苍解了外袍,坐到火炉边。
“哈哈哈哈霍岚,你能说说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么?”银杏对霍岚这副“新造型”非常感兴趣,扯着人对上光来来回回看。
霍岚闷闷不乐,她还能说她是怎么想的,总不能说她是因为怕回来见云妙晴吧!
“好了,银杏你去把我的药箱拿来。”云妙晴及时支走银杏,算是替霍岚解了围。
霍岚这半年来训练时难免磕磕碰碰,每次都是云妙晴亲手为她处理伤,这次也是一样,银杏取了药箱,又轻车熟路打了清水来。
云妙晴让霍岚坐到自己身边,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开始给她清理伤口。她眼神专注,手上的动作十分轻柔,霍岚趁云妙晴不注意的时候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疑惑。
我刚才为什么会不想见她呢?
云妙晴低垂着眼眸,从霍岚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纤长的睫毛,还有那小巧挺立的鼻梁,粉红柔嫩的嘴唇……上天仿佛把它全部的爱意都倾注在了云妙晴这张脸上,霍岚不知道别处还有没有相貌能比得上云妙晴的美人,就算有肯定没有云妙晴有学识,比云妙晴有学识的肯定没云妙晴好看,反正在她心里云妙晴就是这世上最完美的!
云妙晴身上的味道也一直淡淡的很好闻,说话总是温声细语,待在她身边再舒服不过。那么问题又来了——自己之前怎么会产生要躲着云妙晴不见云妙晴的念头呢?简直太荒谬了!
霍岚昨天不在云妙晴跟前的时候搞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想亲近云妙晴,现在坐在云妙晴身边了又搞不懂自己此前怎么会不想见云妙晴。围绕着云妙晴的问题在她思考了一夜外加今日半天后不但没想出个头绪来,反倒更加糊涂。
“她这脸不会破相吧?”银杏笑够了,终于有了点儿良心,在云妙晴给霍岚处理伤口时跟着一起俯身查看霍岚的脸,担忧地说:“虽说咱们霍岚总扮做男孩儿,到底还是个姑娘家,又没许人,要是破了相以后可不好嫁了。”
说完银杏想了一下,一拍霍岚的肩膀安慰道:“不过也没事,咱家好歹也是官宦之家,日后让小姐出面替你说媒,肯定能给你找一桩好婚事。”
霍岚本来摔肿脸心情就郁闷,听完银杏的话心情更郁闷了——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别听她瞎说。”云妙晴放下纱布,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给霍岚上药,“我刚才摸了,鼻梁骨没事,我这药膏好,上回你胳膊上那么长的伤口都没留疤,额头上这点小伤也留不了疤。”
“鼻子额头没事还有这脸呢。”银杏偏不肯放过笑话霍岚的机会,“肿成这样,要我说啊等肿消下去还得淤青好一阵子,到时候就成了一只大花猫!”
霍岚被云妙晴掰着下巴不能动,只能用眼睛瞪向银杏以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惜搭配上她现在这张脸不但没让银杏感到威胁,反而惹来了银杏新一轮的大笑。
“花猫怎么了,花猫不也挺可爱么。”云妙晴忍着笑继续给霍岚上药,“我们霍岚长得俊,这药涂上去没几天瘀血就能散干净,到时候就又是人见人爱的小丫头了。”
药膏涂在脸上清清凉凉,只有云妙晴指尖碰触的那一点是温热的,霍岚脑子一抽忽然问道:“你也爱么?”
她问完就后悔了。这是在做什么啊!!!她怎么可以问这么羞耻的问题!麻烦的是现在还没法再改口解释,到时候只会越描越黑越说越尴尬。
她觉得自己该是涨红脸了的,不然脸上怎么会这么热,刚还凉爽的药膏这会都变得腻腻的仿佛要融化一般。
好在她现在脸上足够“五彩斑斓”,应该不至于让人看出来。
“我当然爱啦,不爱能给你上药吗?”
云妙晴似乎没把她这问题当回事,回答的很是轻松,倒是银杏在一边起哄道:“哎呀你俩真是没眼看!小姐你都快把这小妮子宠出花了,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怎么没见你这么宠我?要我说啊霍岚你也别许什么人家了,就嫁给我们家小姐得了,估摸着这世上再难找出比我们小姐对你更好的人了,我怕你以后嫁了别人有落差。”
银杏说者无心,霍岚却是心里一震——女子跟女子之间也可以婚配么?
“你这话就没良心了,你想要我那珍珠,我不光给你,还专门找了人帮你做成发簪,我不够宠你吗?再说等拿到发簪我可不给你了!”
“别别别,小姐你最好了!”
云妙晴跟银杏俩像往常一样拌着嘴,霍岚两辈子加一起听过好多次,这次却头一回感到有些不舒服。
确实,云妙晴不止对她,对所有人都很好,这所有人包括银杏、小荷、阿梁……这宅子里霍岚但凡认识的,就没有云妙晴待人家不好的。
她知道云妙晴对她比对其他人更好一点,起码云妙晴没有教小荷读书,也没让阿梁跟着闻泰苍学武艺,但这也许是跟其他人比起来,她的身世更惨一点,所以云妙晴更可怜她一点呢?
虽然云妙晴说教她这些是因为觉得她聪明、有这样那样的优点,可她自认为自己肯定不是这世上最聪明的,要是云妙晴以后遇到别的比她更聪明的人,也会像教她这样教别人么?
霍岚在自己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想法的时候,就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从前只要云妙晴待她好她就觉得很开心,甚至她也真心诚意地说过就算云妙晴待她不好也没关系,只要能让她待在云妙晴身边就很好。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初心似乎变了,她不只想要待在云妙晴身边,还想成为最让云妙晴满意的那个,在云妙晴心里占据一处无人能替代的地位。
霍岚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迷茫中,这份迷茫她无法对云妙晴倾诉,也不敢让银杏知道。以前她还可以去找王翠翠商量,昨日之后霍岚断了跟王翠翠继续来往的想法,起码她不想主动去找王翠翠,在这之前她还能说自己是无心的,之后还去招惹人家就太不要脸了。
最后,霍岚将自己对云妙晴这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归结为得寸进尺,为此她对自己感到十分厌弃。
人家都对她这么好了,她怎么可以想要奢求更多?
无论霍岚如何烦恼,日子还是一天天过了下去。
年三十这天,云妙晴早早祭过父亲,命人将桌子搬到楼下大堂,全宅二十余口人聚在一处吃了年夜饭。
云妙晴是主人,加上又有孝在身,众人不太敢闹她,而闻泰苍往那一坐就像一尊凶神,下面的人没几个敢找他拼酒。只苦了银杏,作为大丫鬟平日里大家都敬着她,今日云妙晴放话说随便闹,就被人拉去一杯接一杯灌,没过多久便头重脚轻站不稳回房休息去了。
云妙晴说是不方便饮酒,但到底看在过节的份上喝了几杯。她酒量不行,即便只有几杯喝下去之后也有点晕,倒是霍岚虽然是头一回饮酒,竟然出奇的能喝,两三轮喝下来一点事都没有。
“你是不是不舒服了,我扶你回去吧?”察觉到云妙晴几次扶头撑着桌子,霍岚靠近前问道。
云妙晴点点头,跟众人打了声招呼,让大家继续吃继续玩,而后在霍岚的搀扶下上了楼。
霍岚揽着云妙晴在床上坐下,又伺候着她擦了脸、手和脚。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就在那边箱子里,你打开看看。”擦过脸之后云妙晴似乎清醒了一些,靠着床柱指挥霍岚去开墙边一摞箱子里最上面那个。
霍岚打开箱子,入眼便是一顶假髻。
霍岚:“……”心里有句骂人的话不知当说不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