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手掌宽厚有力,温热的掌心相对,不一会儿季青瑶就感觉手心出汗。
心脏不争气地砰砰乱跳,她仰着脸去看他,似乎与平时没两样,轮廓明晰表情淡然,高挺的鼻梁撑起一道山脊分割阴阳。
看着正对着她陷入阴影的侧面,季青瑶告诫自己不要乱想,牵个手而已,他们可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呢。
不知不觉走到了坤宁宫东侧的宫道上,萧瑾忽然顿下脚步,松开了手。
凉凉的空气涌上来,几个呼吸的功夫,手心的温度恢复正常。季青瑶转向萧瑾问:“皇上有事要与臣妾说?”
面对面,两人一高一矮,皎洁的月色洒在两人脸上,萧瑾能看清楚她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也能看清她清澈的眼眸里闪闪的光,这是个单纯到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女子。
可在这样的深宫里,她能这样多久?会在哪一天挂上面具,再也无法从这双好看的水眸里读懂她的喜怒哀乐?
前世的糟糕经历让他抗拒女子的倾慕,疑心深重到只相信由自己掌控的感情。
在她离宫祈福的时间里,他会“召幸”别的女人,给予宠爱,等她回宫时将要面对的,是几个互相争斗夺宠的妃嫔。
那时候,她还会这般平静美好吗?仍旧站在他画下的圈子里不乱动吗?
沉默的时间有点久,季青瑶努力分辨萧瑾隐藏在阴影里的表情,睁大了眼睛也只能看出他神情淡然,看不到那双凤眸里的复杂深邃。
“出宫后你要好好照顾母后,得空带着母后在京城里转一转,”萧瑾忽然出声道,“花的银子尽管回来报账。”
季青瑶闻言笑道:“估计也花不了多少钱,宫里吃穿都够。”太贵的稀罕物件她也舍不得买的。
既起了这个话题,两人继续散步时,季青瑶就忍不住说自己的行动规划。出了宫直奔空山寺去,等在那里安置后住上一日,第二天就寻机乔装打扮回城,暖茶小筑的饮品调整、暖锅店的菜品新推都要好好商定……
“皇上可否多允几日,京城好玩的地方不少,臣妾要陪母后逛个尽兴。”
掐指算算时间,三日也太少了些,季青瑶大着胆子向萧瑾道。
“得寸进尺,”萧瑾轻哼一声,睨着她道,“看在母后的面上,给你六日够了吧。”
储秀宫。
晚膳后宫人来收拾餐盘,储秀宫的几位小主便移步到庭院里。
“近来膳□□致不少,想是钱姐姐的功劳,在此先谢过了。”闻茹笑容甜美地道。
钱蕊下巴一扬,正待说上两句,一旁张子悠接话道:“闻妹妹误会了吧,我怎觉得此乃妹妹你的功劳?”
“妹妹你嘴甜人缘又好,这才多久就交好了不少宫人。”
闻茹笑意微减,谦逊道:“我行事一贯如此,家里人说我容易被人欺负了去,没想到在姐姐眼里竟是这般有用……”
“哪来这么多废话,够吃不就行了?”千容一脸不耐道,“我先回房了。”
说罢她便回了自己房间,啪的一声将门关上。
余下四人互相对视一眼也各自散去。
回了房,千容满是不悦地卸掉钗环,想到要被禁足十日心里就不得劲儿,屁大点的储秀宫早就逛了个遍,那四个女子光嘴上厉害,一点实际行动都没有。
一头乌发披散在身后,镜中的女子少了三分艳色,起身解了腰带,罗裙落地小衫褪去,千容舒展四肢,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再细细一瞧,失去衣物遮挡的脖颈间竟有男子的喉结。
突然,房门传来轻微的敲击声,千容灵敏地抽来披风裹住自己,然后反应过来敲门声里的规律,心下一喜立刻去开门。
门外的人闪身进屋,刚回头,就被千容圈在门和身体间。
“阿玉,自进宫来你就不曾主动找我,害我差点忘了暗号。你说,该怎么罚你?”
贴得太近,连玉不由偏过脸不去看那人秾丽的面容,口中道:“是你自己跑的太勤了。”
刚入宫就装病引她过来,如今这满宫都知晓她与他交情不浅,也不怕让那几个起了疑心。
她说什么千容自是没听进去,心神都被她露出的颈线吸引,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若是真亲上去会不会被打?阿玉会不会生气?
察觉到温热的气息逼近,连玉再忍不得,袖中刀片入手,险之又险地擦着千容的鼻子横亘其间。
退开一步,千容摸着险些被削的鼻子道:“这么危险的东西,阿玉怎好随身带着?”
连玉冷哼一声,收了刀片,不与他扯闲篇:“皇上说了,皇后娘娘出宫之后计划就开始,你好好准备,尽快挑起那几人的嫉妒。”
“阿玉,你难道不怕她们真的伤到我?”千容裹紧披风,一脸柔弱地望着她道。
连玉恨恨地瞪着他道:“别用那表情看我!”
当初她就是因为这个表情才上当受骗,把他当作女孩子救了回去,每日悉心照料处处维护,可他却恩将仇报,偷了她苦心寻来的珍奇药草,更甚者在那之后还有脸回来找她,说喜欢。
不敢再逗她了,千容换上笑脸道:“据我观察,那四人中钱蕊就是个人傻钱多的草包,云裳是云太后的族亲,应不会是徐太后安排的人选,那就只剩下张子悠和闻茹了。”
“不如用我的毒药灌了,再配上西域梦术,保准能让她们吐露实情。”
连玉道:“休要擅自做主坏了皇上计划,不然被责罚没人救得了你。”
千容见状,笑得跟偷吃了糖的孩子般:“阿玉,你果然是关心我的,没枉费我自卖自身给皇帝做影卫。”
看他满脸堆笑,连玉心里骂他是个傻的,却有种难言滋味窜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藏,近来春暖花开,大家有空就出去踏青赏花吧,毕竟春光易逝。
第54章 第53章
按着原计划空山寺周围被戒严,入住当天季青瑶和云太后听禅心大师讲经,之后对外宣称斋戒诵经不见外人,实则当晚乔装打扮去了妙真观。
离开前季青瑶还见了净安小和尚,许诺给他带些好吃的。
第二日坐马车进城,季青瑶一脸雀跃期待,云太后不由地笑道:“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季青瑶道:“母后,出来玩自然要开开心心的。对了咱们出门在外不能露了身份,不如我称您母亲,您叫我阿瑶好不好?”
云太后自是点头答应。
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当属长乐巷,巷子深处有古戏楼,每月逢五就有大戏开台,整条巷子酒楼茶肆随处可见,街边杂耍卖艺、说学逗唱的亦是各有特色。
虽不能挤在人群中一家家挨着瞧,但坐在胜春居最大的包厢里,也能将街上的热闹场景尽收眼底。
“母亲快看,”季青瑶指着右手街边杂耍摊位道,“那女娃娃彩带舞的真好看。”
只见围拢的人群里,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双手舞着彩带,灵动如蛇,轻盈美丽,季青瑶说话之时,那女孩同伴仰躺在长凳上,向上伸直双腿,不知怎么一跃,女孩就翻了上去,二人双足相对,长长的彩带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
周围一阵叫好,便有人拿着铜锣去收赏钱。季青瑶笑着问:“母亲觉着要不要给?”
云太后点头道:“他们也是赚个辛苦钱,不能白看。”
说着正要叫人打赏银钱,过来换茶水的小二道:“贵客若喜欢,等他们完事了叫上来聊两句再给也不迟,那舞彩带的丫头叫燕儿,机灵又嘴巧,最是讨人喜欢。”
这般一说,季青瑶不由动了心思,嘱托小二帮着叫人过来。
楼下那燕儿又换了更惊险的姿势,一只脚着力,身体慢慢俯平,手中彩带仍不断舞动着。
片刻后,人被带到面前,额上冒着汗小脸通红,笑容却灿烂得很,见过礼后,云太后问询她学艺之事,听她说虽练习受过不少伤,但能养活自己就很开心。
云太后心生怜爱,叫秋宁赏了个大大的荷包给燕儿。
之后,又叫了捏泥人的、做灯笼的、说书的……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暗,街上人群渐少。巷子里挂上了灯笼,咿咿呀呀的曲子自深处传来。
季青瑶提议到街上走一走,手里提着自己画的灯笼,到古戏楼转一圈再回去休息。
云太后今日脸上笑容就未断过,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