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当初那个被他亲手推进“死门”的苏尧。
一股寒意从心底一直窜遍四肢,白洛突然有些分不清了,这究竟所谓的幻境……还是苏尧本身的记忆?
也就在苏尧勾唇的这一瞬间,恶鬼们仿佛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原本缓慢的动作突然加速,争先恐后地朝苏尧扑了过去,想要将他拆吃入腹。
进了鬼市的活人就好比掉进了狼窝的羔羊,更别说那时的苏尧还浑身是伤,毫无还手之力。
血色很快便大朵大朵地在白洛眼前飞溅开……
“阿尧?阿尧!!!”
白洛如梦初醒一般,朝他跑了过去,想要把人护在自己怀里,却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扑了个空。
少年把嘴唇咬得渗血,还是忍不住闷哼出声,嘴里全是血腥味。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快结束了,就快结束了……
虽然这几声隐忍的闷哼很快就被恶鬼们盖了过去,但白洛还是听见了。
脑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也在此刻彻底绷断了。
“走开!都给我走开啊!”
“不许碰他!都给我走开!去死去死啊啊啊啊!”
……
白洛手持长剑,开始疯狂地攻击少年四周的恶鬼。
然而他与这个世界仿佛是割裂开的,无论他怎么攻击,恶鬼们都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
“走,走开!不许……碰他。”
白洛的声音都已经嘶哑了,却依然无济于事,反倒是他自己耗尽了灵力,险些被反噬。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洛的脸上已经有了两条泪痕。
他好恨。
为什么他连保护自己爱的人的能力都没有?
他真的恨死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了。
长剑从手中脱落,白洛整个人也像终于被抽走了最后的一丝力气,无力地跪倒在地。
“阿尧……”他痛苦地用双手抱住了头,不忍再看下去了。
要是他能早点知道就好了。
知道并没有什么“死即是生”,知道自己对苏尧的感情,知道……
他多希望当初被推进鬼市里的人是自己。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阿洛?阿洛?你怎么了?”
是苏尧的声音,苏尧在叫他的名字。
白洛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视线虚落在前方。
那群恶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仍是少年模样的苏尧独自站在那,疑惑地看着他。
“阿尧,对不起。”白洛哑声道。
少年苏尧却不是很在意,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怪你。”
或许他之前是恨过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全都知道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深爱着眼前这个名叫白洛的人,这不能算是重蹈覆辙吧。
想着,他眉眼微弯,双眸里像是盛着细碎的星光,嘴角也带上了温润的笑意。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化成无数个小金点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白洛现在所熟悉的苏尧。
他穿过少年时期自己的幻影,逆着光从远处慢慢朝白洛走来。
虽然身上负了点伤,但苏尧脚下的步伐依然很稳,他眼底带着清淡笑意,慢慢走到了白洛跟前。
幻境随着苏尧的走近慢慢瓦解,一株百灵草也出现在了白洛的怀中。
苏尧向他伸出手,笑道:“走吧,我们回去了。”
白洛刚刚将自己的手覆上去,就被苏尧紧紧地握住了。
十指相扣,手心的温度顺着两人相贴的皮肤一点点传了过来,像是初春的暖阳,缓缓融掉了檐上的飞雪。
白洛的心里奇迹般地踏实下来。
“嗯,我们一起回去。”
他再也不会轻易放开苏尧的手了。
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找到了百灵草,并且顺利回来了,楚云萧欣喜不已,立刻派人开始研制解药。
有了解药,楚叶璟体内的毒素总算是解了,身体情况也好转了不少,接下来就只需静养了。
了却一桩心事,楚云萧平日里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一些,甚至处理门派事务的时候,偶尔还会露出一些笑来。
父亲没事了,接下来他需要担心的,就只剩孟家几日后的丧宴了。
作者有话要说:苏尧:一如既往地深爱不算是重蹈覆辙。
第四十三章
“过来喝药。”李灼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唤道。
早上真正的大夫来给孟寒看伤,下午就由李灼扮作大夫的徒弟来送药。
这些日子他来得勤,门口的守卫都已经记住他了,进出方便了不少。
他将药碗往桌上一放,便顺势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等着孟寒自己过来喝药。
然而等了一会儿,床榻那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李灼微微蹙眉道,语气严肃了起来:“不喝药?你还想不想好了?”
原本装死的人立刻就翻身下床,认命般地走了过来;“来了来了,这就喝。”
知道李灼只是装装样子,不会真的生气,他边走还边不满地嘀咕;“别人受伤喝药都有人喂,我那么可怜,居然还有要自己过来喝。”
孟寒嘴上这么说着,手却还是很自觉地把药端了起来,乖乖喝完了。
瞥了一眼喝空的药碗,李灼满意地点点头,又接着低头整理手头的公文。
之前请病假,孟寒把他的公务都推掉了,如今他又开始接手,要做的事多了不少,他怕赶不及,只好带一些来孟寒的房间处理。
“有人送药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又不是小孩了,喝个药还得靠哄。”李灼头也不抬地道。
孟寒听出他言外之意是在说自己幼稚,闻言微微挑眉。
“再说了,你怎么受伤的你自己……”说到气处,李灼抬头瞪他,奚落的话却突然被尽数堵了回去。
孟寒有些强势地将他半圈在桌椅间,俯身吻住了他。
这个吻来得突然,李灼一时间忘了反抗,他甚至尝到了这人留存在唇齿间的清苦药味。
“你!”李灼刚想推开他,孟寒就已经先自觉地半举着双手往后退开了半步。
“你别动手啊,我现在可是伤患。”孟寒一本正经地威胁道,“没有应有的待遇,我自己争取一下甜头不过分吧?”
被他这么一打断,李灼彻底没了脾气,打不得说不得,他还真是摊上了一个祖宗。
李灼轻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拿他没办法,懒得和他再计较,又低头去看公文了。
见李灼没生气,孟寒唇角上扬,得寸进尺地拉过来一个凳子,紧挨着李灼坐下了。
李灼手头所处理的事务,孟寒也能帮忙看看,但李灼顾及着他还有伤在身,一般没看多久,就会赶他去歇着了。
其实休养了足足半月,孟寒的伤确实好了不少。
除了每次跟李灼没脸没皮地讨完甜头后怕挨揍,故意装出一副伤病在身,可怜柔弱的样子,其他时候看着都像是没什么大碍了。
但李灼依然不敢大意,伤及筋骨,外伤好了,内伤却没那么容易治愈。
没一会儿,孟寒就再次收到了李灼的逐客令,被贬回床上独自躺着发呆去了。
李灼坐在那边专心致志地处理公文,他就侧卧在床榻上,专心致志地盯着李灼。
念及这位“大夫”和自己的关系特殊,这半个月,孟寒骨头都快躺酥了,却依然不敢违背“医嘱”。
让喝药就喝药,让休息就休息,李灼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可以说是十分配合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乖孩子才会有糖吃。
回味起刚才那个吻,孟寒意犹未尽地轻舔了一下自己的薄唇。
忙了好一会,李灼才终于把手头的事全部处理妥当了,他放下手里的公文,大步朝孟寒床边走来。
看到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李灼就头疼:“休息是要闭眼静养,你难道不知道吗?”
孟寒闻言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李灼:“……”
他不和有伤病的傻子计较。
“罢了,手伸出来,我给你诊个脉。”李灼坐在床沿无奈地道。
话音刚落,孟寒已经将手乖乖地伸到了他面前,原本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李灼几乎生出了伸手去捂住那双眼睛的冲动,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看着伸出来的手,李灼慢慢将自己的指腹贴了上去,视线落在虚处,细细感受着孟寒的脉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