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子枫真的是急火攻心,加之蛊虫肆虐,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鸡仔!”
南泽恩熙还以为自己把人给打坏了,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停手上前查看。舒彩一脚踢翻了自己的零食罐,冲过去把鸡仔揽在怀里,灵力一动就要内窥玄子枫体内的情况。
这一身蛊虫可不能让人发现,玄子枫赶紧凭着灵力高出舒彩两段,把她的内窥给截胡了。
拿出帕子擦擦嘴角,玄子枫咳着坐起身摆摆手道:“没事,先天不足,老毛病了。”
一听这话,舒彩眉头皱了起来,“知道这是老毛病,但你成天吐血也不是一回事儿啊!从去年开始越来越严重,通实楼真的什么都没查出来吗?”
——不敢让他查啊!玄子枫暗道。
“等回去我让医疗部的部长再给你看看。”南泽恩熙一如既往地毒舌,“刚开始大概两三月一次,现在每月一吐,真真比来月事还准。”
——那就当我在来大姨夫好了。玄子枫耸耸肩。
“依这小子的性子,说不定背着我们偷摸难受,也谁都不告诉。”舒彩道:“回去还得半年呢,咱们出了丘阳城应该会去一趟霜叶山,到时候拜托橘妈,找他宗门的人给看一眼吧。”
——知我者莫若菜姐。但霜叶山还是算了吧。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凇云已经从锦华楼出来了。玄子枫控制烟囱雨燕急忙跟上。
——衣着工整,灵力稳定、心跳呼吸平和……应该什么都没干。
玄子枫可算是松了一大口气。无论是凇云还是锦华楼的妓子,应该都没有虚到几句话的功夫就搞完了。
所以凇云应该就是进去聊了个天。
——找陪聊吗?严洛和舒彩不陪你聊吗?
走出花街,凇云向着城南方向离开,看样子应该是打算回剧院附近的客栈写书稿。
凇云走到剧院附近时,正巧赶上了晚场散场。
与此同时,安老板和他钱庄里的小厮正走出剧院。
摇着手中的折扇,安老板道:“你别说,这个戏班……我是说,剧团,还真有不少新花样。文煜最近也在看森坦斯和西洋的书,应该正巧是他喜欢的。”
钱庄小厮跟在其身后,“这世上最了解祁二少的莫过于安老板了。只要是您准备的,祁二少肯定喜欢。到时候提起预订个包间,在里面摆上鲜花和祁二少喜欢的瓜果小食,就成了。”
“那可不成。”安老板合起扇子敲在掌心,“给文煜的东西应该是独一无二的,怎么能跟其他观众一起?应该把这个剧团请到我府里,最差也要包场才行。”
敢让整个丘阳城最火的剧团为一个人演出,也就安老板能做得出来了。
这可苦了小厮,“老板,您有所不知,这剧团的票可是预售半个时辰内全部抢光的,包场……有难度啊!”
安老板一笑,“没难度的事儿,我安若还就不办呢!”
忽然,安老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脚下的步子骤然停止。
丘阳城的夜很喧闹,烛火、灯笼给整个城市围上一层橙黄暖色的光。散场的剧院附近人头攒动,有一雪发玉冠格外显眼。
大雪压青松,青松且挺直。如果这诗里的物,吟的是人,那远处过客的发与身姿,便是这了。
小厮没反应过来,一回头也愣住了。
喜怒都藏于笑颜中的安老板,竟然怔怔地望着远处,嘴唇微颤、渐渐红了眼眶。
这可把小厮吓坏了,堂堂素兴钱庄的安老板何时这么失态过?
一向在意自己形象的安老板将扇子丢给怔愣在一旁的小厮,猛地冲进了人群当中。
“玉蜻蜓!玉蜻蜓!”
安老板的声音甚至是撕裂开的,他粗暴地拨开人群,向着那个雪发背影奔去。
“玉蜻蜓!!!”
然而,那道身影还是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烟囱雨燕和凇云都是看得到的,安若其实就站在凇云面前,只是他看不到。
凇云周身五米的范围内,都会被灵幻影响,或是感受不到凇云的存在,或是凇云的体貌特征会在他们眼里泯然众人。
钱庄的小厮一边给过往行人赔礼道歉,一边追上自家老板。
“玉蜻蜓,你还活着对吗?你过得……好吗?”双目无神的安若喃喃道。
尽管安若看不见、也感受不到,但凇云还是伸出手,淡淡地笑着,摸了摸安若的头。
透过烟囱雨燕的眼睛,玄子枫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窒息感和疼痛从胸腔传来,像是火焰的手捏紧了心脏一样。
凇云会摸神木塾所有小动物的头、也偶尔会摸严洛和舒彩的头。可玄子枫从未像此刻一样,体会到如此强烈、莫名的情绪。
以前还有“不跟小玩意儿计较”、“那是师徒情”作为借口。而这个人,玄子枫找不到任何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压下这胸中隐秘的烈火。
玄子枫知道了。
这叫做“嫉妒”。
☆、锦楼昨夜又东风
“老板……”
知道今日安老板不太对头,钱庄的小厮丫鬟们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安老板此时已经将情绪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捏着有些发痛的额角,问:“何事?”
小厮轻声禀告,“老板,咱们不是在剧院那儿留了信儿吗?外头有个叫做‘老芋头’的胖子求见,称自己是巡回剧团的老板……”
现在都亥时二刻了,怎么会有人这个时候来商谈?真是奇了怪了。
见安老板没有回答,小厮试探道:“那我遣人把他打发了?”
想到今日情绪起伏太大,晚上也睡不着,正巧也还没来得及更衣,安老板叹了一口气,“唉!人都来了,见一面吧。”
稍稍整理一下心情,安若便又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安老板了。
然而,安老板的“光芒万丈”只持续到他看清会客厅中来人的前一刻。
自称“老芋头”的剧团老板并不是什么猥琐的大胖子,而是雪发赤瞳、五官朗俊、身姿挺拔端正的美男子。
安若有些踉跄地上前一步,唇瓣微启正欲说些什么,却在脱口而出之前咬住下唇,把那话咽了回去。
“都到外面候着,滚远点儿不要来烦我。”
把所有的下人都赶得远远的,安若深吸几口气,可还是平静不下汹涌的情绪。他红了眼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凇云从桌上拈起一只精致小巧的茶杯,习惯性地在手中把玩,显得十分平静、松弛又得体,与平日没什么两样。
赞赏一句安若府中的茶水,他淡淡地笑道:“方才街上人多眼杂,不是个好时机。你心思细,怕你心里揣着事儿晚上睡不好,这才冒昧深夜叨扰。安若,别来无恙?”
安若是好面子的,这一点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如果真的在繁华的城南街头相认,待安若情绪平复下来定是倍感颜面无存。
也只有熟悉安若的那几个人,知道他爱钻牛角尖,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气得不行;看过他大晚上睡不着觉,在屋里直跳脚的丑态。
这让人羡慕的音色,还有话语中熟悉的平和,都亦如十年前一样,明明一丝毛病都挑不出来,却能让安若瞬间火冒三丈。
“玉蜻蜓,你还没死啊!”
安若皮肤薄,毛细血管扩张起来特别明显。这会子热泪盈眶愣是忍着一滴不往下掉,可通红的鼻头和眼眶早就把他的色厉内荏给卖了。
“托安老板的福,生活还算滋润。”凇云依旧是风淡云轻的模样。
这话跟火上浇油一样,直接把安若给炸了,快夺眶而出了眼泪都憋了回去。安若怒极反笑,“没死,你离开后十年间一点音信都没有?!玉蜻蜓你良心被狗吃了吗?你不知道我……”
冷哼一声,安若把自己那句“担心”给“呸”到了地上。
凇云叹了口气,“是我不好。丘阳城对于我来说是个不堪回首的地方,起先几年是没那个豁达的胸襟和勇气,不想面对。后来看开了,又怕时过境迁,不敢贸然联系。烦你担心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安若知道凇云的难处,态度略为缓和,但讲起话来还是带着气。
“不烦,反正相识一场,我和你也就是个连真名都不知道的关系。想必堂堂玉蜻蜓也不屑于记挂一个小倌儿。”
凇云无奈地笑了,“凇云。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是为凇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