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垆心道,还真没见过!
胖胖沉默了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小脸,沉痛道:“不会是因为我罢!难道陛下真心喜欢的是我,只是碍于我年纪小不好下手,这才让我哥进宫?”
胖胖脑中天人交战,一出替身虐爱狗血大戏已经轰轰烈烈开了场。
瓷垆:“……”
胖胖保持被叉住两腋的姿势,严肃地说道:“你放弃吧,我们不可能的。”
瓷垆不可置信:“……你们一家,成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胖胖义正严词:“我要带我哥离开你!你的动机不纯……”
“胖胖?”
一双手突然从瓷垆手里接过胖胖圆滚滚的小身体,因为太过圆润,来人还往下沉了一下,正是金不眠:“我去买了几张戏票,回来你们就不见了,原来是在这看热闹!”
瓷垆从这句埋怨里品出了几分亲昵的味道,正要开口,就见那胖孩子一翻身糊在金不眠腿上:“哥!他不是真心爱你的!他心里装的其实是……哎呦,反正你要是跟了他,就会变成宫里的老男人!每天涂脂抹粉长唉短叹地站在宫门口,就盼着他上你的床……唔!”
金不眠一把捂住他的嘴,对着瓷垆干笑两声,低头训斥道:“你少管!戏票拿好!带小崽们玩去!”
胖胖唔唔两声,硬是挣脱出来,指着瓷垆道:“你说!是不是他用我们几个的性命威胁你!你不要……唔!”
金不眠:“胡说!”
再拖个一会儿,让瓷垆看出戏票的不对可怎么好!
他站起身,在瓷垆耳边小声念叨了一句告罪,随后吧唧一口亲在了瓷垆的侧脸上。
金不眠:“你看见了?哥真的喜欢他,还是哥求着陛下娶我的,这回明白了?”
胖胖觉得自己简直操碎了心:“你……你不要勉强!”
金不眠又亲了一口:“谁说的?你看看他这姿色,你哥我有哪里占了便宜?”
胖胖跺脚,抓过一帮弟妹,觉得自己为傻大哥操碎了心,再也不想理他了。
隐藏在人群中的南沛从头到尾看了个完整,叹息道:“陛下这是要完。”
要完的陛下从僵硬的状态里缓了过来,可疑的潮红爬满了他的耳朵,又没入发髻,只剩表情还算镇定。
他一边坚定地揽过金不眠,一边对着胖胖说道:“小国舅,你放心。朕会待他好的。”
暗处的南沛脚下一崴。
小国舅是什么鬼?!
金·国舅·胖胖气出哭腔:“哼!”
金不眠看胖胖哭得鼻涕都要掉下来,顺手就从瓷垆手上摸出一大块纸,拽下来按在小孩儿脸上给他擤鼻涕。
瓷垆:“……”
胖胖抓下鼻涕纸,咚一声扔在他二人脚下,带着崽们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金不眠朝戏楼方向看了两眼,瓷垆:“不必担心,南沛会派人过去。”
金不眠点了点头,隐晦地抱了抱拳:“方才多有冒犯。”
皇帝敢用斯人这个幌子换圣物,金不眠料定他不会因为亲两下就动怒,相比之下,把智商莫名其妙上涨的小胖安抚住才是要事。
不出所料(?),瓷垆果然非常慷慨地一挥手:“无妨,既然封了你做身边人,以后亲昵些是可以的。”
如果能再积极一点就更好了。
金不眠没再积极,只是抬手一邀,走在他旁边:“草民……臣……我看陛下今日兴致不错,且让崽子们自己玩去,我带陛下逛逛?”
瓷垆高深莫测地看着他:看看,他就是想和我二人世界!
瓷垆负在身后的手里冒出一截软软的纸巾,尾巴一样欢快地摇来摇去,面上却十分勉为其难:“依你。”
金不眠自然是有话想说。
“宫里葡萄树下那个木张,陛下觉得如何?”
瓷垆一本正经地看着远处的花灯,一副十分感兴趣,只把三分精力放在金不眠身上的样子:“不清楚那是个什么物。”
金不眠:“……不觉得眼熟?”
瓷垆头上灯泡一亮:“知道了,朕从前在裱画师傅手里见过!”
金不眠对着他隐隐求表扬的脸无语半晌,想去拉他背在身后的手,弄点纸巾出来。
瓷垆身上一紧,接着动作利落无比地将摸来的手反着一扣,稳稳握在自己掌中。
金不眠正是从少年向青年过渡的时候,身体从上到下充满了韧劲,勃勃生机简直要从头发丝里溢出来,叫人一碰上就觉得精神一振。
至少瓷垆是这么想的,某个瞬间,他甚至很想像从前父皇吸猫那样对着金不眠吸上一口。
金不眠莫名其妙的眼神及时制止了他。
瓷垆:在变态的边缘疯狂试探。
金不眠在他掌心扣了点纸边边出来,想要挣脱,却被瓷垆顺势顺着指缝插了进去,牢牢扣住。
瓷垆:“你今天很主动。”
金不眠:“……我觉得你误会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瓷垆:“不可能,我从不犯错。”
金不眠诚恳地说道:“我有正事,真的。”
瓷垆一脸我很懂:“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你唯一的正事就是我?呵,套路我见得多了,你觉得用这点甜言蜜语就能打动我?”
金不眠:“……”
金不眠:“我也觉得不能,那请陛下松松手?”
瓷垆放开了手,但满脸都写着:你这小妖精又要欲擒故纵。
金不眠心好累,甩了甩手里的纸巾:“我斗胆一问,陛下为何认为,金子就比它更体面,更拿得出手?”
话音未落,旁边一大伙人笑笑闹闹地走过来,瓷垆非常自如地走在金不眠外侧,自然而然地牵起了他另外一只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皇帝没必要过分重视这点无关紧要的脸面,就是让老百姓笑一笑,又能如何?”
瓷垆穿着常服,俊俏得不得了,一张脸轮廓分明,垂头含笑时更是迷人。
这个高大的男人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些:“我不是好面子的人,从前在戍边,条件艰苦,每天命悬一线,臭个十几天不洗澡都是常事,可什么人干什么事,我既然接了皇帝这个担子,自然就要端这个架子。三王叛乱不过就在五年前,眼下,朝廷之内,暗潮汹涌;国门之外,强敌窥伺。我是大荆第一人,我不能弱,也不敢弱。”
他笑了笑,深黑的眼睛中光华流转:“这些话我想说很久了。”
金不眠微微仰头和他对视,在这双幽深的眼里读出了更多东西——
想说,可是又能同谁说?
他身前无人,身后的下属,臣民,又各个当他是顶梁柱。
有些话不是说不出,
只是说出来,自己也觉得累,所幸闭上嘴,笑一笑,当做什么事也没有。
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金不眠仿佛被这双眼蛊惑了,忍不住就想伸出手摸摸他的脸颊,瓷垆侧头,大狗一样在他掌心轻轻一蹭。
“砰——”
巨大的烟花炸开在头顶,身边的人们欢呼笑闹,呼朋唤友地指着天上烟花,只有金不眠自己知道,在这一刻,怦然绽放的,不只是天上那朵花。
瓷垆:哈!朕就说!谁能逃脱朕的美色!
金不眠一晃神,大感窘迫,但到底是妙都你金哥,窘迫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立马风流荡漾地一笑,登徒子一般在皇帝陛下脸上摸了一把,调笑道:“猜错了吧,我才不劝那些没用的!我是想说,陛下手里这些纸,只怕不想咱们想的那么简单!”
瓷垆收了收心神,见眼前人不经意地抬了抬腿,便知他是走累了,朝着前面的揽月楼一指,示意去坐坐:“你那木张上的东西就是用这纸捣碎了做的糊糊?”
金不眠打了个响指:“没错!我从前也在妙都城做过些倒卖纸张的生意,从河间地运出纸料,拿到京城来卖很能赚上一笔。但这些纸大多有些发黄,也太脆,有时候风一吹就折了,实在不是很实用,而河间地的纸已经是全国上下最好的了。”
瓷垆已然品出了些许味道,稍加思索,摇头:“不,我手里这种纸太软,也太过吸水,不能写字。”
金不眠:“话虽没错,但陛下不觉得这纸太白了么?是什么工序让它的颜色看起来这么干净?再者,这些纸接触了水以后竟然不断,反而变得更有韧性,并不像是……并不像是……”
他组织了几次措辞,总觉得词不达意,还是瓷垆接过了话头:“不像是我们这个国家,也不像是我们这些人能做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