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真君一往情深+番外(127)

作者:诉清霜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可我不是旁人。我无法不图回报、全然无私的付出。相处只凭着一头热,终究难以长久。云杪,你只知向我索取,又可曾切实为我做过什么?”

沉默半晌,他掌心轻捧起我脸颊,喉结滚了滚,声音仿若卡在嗓眼,几近破碎:“若我说,我早对你动了心,只是不愿承认。你想要家,想要我眼里心里都装着你一个……可以,我都可以给你。与帝姬的婚约,我已销毁不留。除去你,我不会再娶任何人。”

我坦然迎上他目光:“我已另有所爱,不能再嫁给你。”

云杪眸光微冷,却很快恢复如常。他竟是置若罔闻般地,自顾自续道:“我知你喜好美色,又惯会怜香惜玉,定是看重俗世虚名。你不愿嫁我,便换我嫁给你,我心里也是情愿的。”

我拧起眉:“你疯了?”

“或许罢。”他与我额头相抵,轻啄我唇瓣,呢喃着说,“好竹罗,我因你个把月未敢阖眼,为沄洲城之事四处奔波打点。你却在兄长身下承欢,还敢叫得这么快活。”

“雨下了彻夜,我淋了彻夜。”

云杪呼吸稍滞,略带恼意地咬住我下唇。我吃痛闷哼,他方缓过神,松开捧住我面颊的手,轻吻破皮伤处。

“那夜在干桑,你便是这等感受罢。从前是我不对,以后再不叫你等我,好不好?”

这番亲昵举措令我分外不自在。恰好桎梏被撤下,我索性偏头避开:“不好。我已另有所爱,也应允过他,会对他全心全意、有始有终。”

云杪将我的脸板正,唇角微动,笑得极勉强。

“你对他全心全意、有始有终……”他仿佛分外困惑,轻声发问,“那我呢?”

“自断发起誓……不,应当是从我成年礼那日,你将佩剑没入义父胸膛起,我与你就再无回寰的余地。往后你想要如何都好。爱上何人,抑或娶谁为妻,都与我再无干系。”

“再无干系?”云杪难以维持笑容,眉梢攀上寒意,“谁该与你有干?你莫告诉我,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兄长。”

我自是护短,面色不愉:“并非是他不如你,而是他不愿与你相争。”

“哦?”云杪看我半晌,语气淡淡,“我不过才说他一句不好,你便这般护着他。看来我当时不该将他镇入冰棺,该让他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才是。”

我知他与伏泠娘娘立下过血誓,分外笃定道:“你伤不了他的。”

“对付他,何须我亲自动手?”

“你——”我语塞,倒吸口凉气,“你真是蛇蝎心肠,竟全然不顾往日情谊。”

云杪反问:“情谊?兄长与他母后,一个抢走本属于我的东西,一个抢走本属于我母后的东西。我苦心谋划,不过是为物归原主,怎谈得上是蛇蝎心肠?”

他摩挲着我眼尾,动作慢条斯理。

“帝君之位是我的,你也是我的。你现下忘不了他,自是无妨。往后时日还长,我有无数手段,教你死心踏地陪在我身边。”

我沉默很久,手覆上他如玉侧脸,牵动唇角,久违地对他笑了笑。

“云杪。”

他怔然。迟疑地偏过头,像幼猫似的轻蹭我掌心。见我不躲不避,那双纤长睫羽颤了颤,湛青色的眸子蓦然化作水,眼波惑人。

我语气缠绵,却是道:“说什么对我动了心,只是不愿承认。你呀,又在骗我。若真对我动了心,你怎么总舍得见我难过?”

“没有骗你。”他脉脉地望我,“别不信我。”

我笑着叹口气:“你将我害得这么惨,怎还敢要我信你?我犹记得,流放曲屏峰的那些年头,我整宿整宿的难以入眠,也不敢熄灯,往往睁眼捱到天明。我想问天,是不是听错了我的愿望?成年礼上,我明明是盼着往后每一日,都能过得顺遂快活。可是我觉不出快活。我只觉得我在活着受罪,是生不如死。”

“直到你出现,伸手扶了我一把。”我顿了顿,“我不知你别有用心,我只知……你待我好,我就要待你更好。所以即便怕疼,我亦登上凌霄丹台。所以即便自取其辱,我亦肯抛却自尊,在干桑苦等你一月。这些你不了解,我也不曾对你提及,因为我知晓你并不在意。”

云杪半晌说不出话。

他本就生得美貌,此时脸色苍白、眸光莹莹的模样,若教不识他真面目的人瞧见,定会心生怜惜,反过来指责我不知好歹。

便算是不识好歹罢。

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看。”我收起笑,“云杪,你从来都只知让我难过,也配说对我动了心?”

云杪紧攥住我的手,神色极复杂。

“倘若你敢对昭华不利,纵是你困住我,再度篡改我的记忆,让我变作听命于你的傀儡,也没有用。你看得住我一时,关不住我一世。”

“只要有一线变故,就算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我亦随他,你什么都留不住。云杪,我说到做到。”

“……好。”云杪终于松口,“你莫做傻事。我不动他,我都依你。你……喜欢他,想将他留在身边……我退步就是。”

退步?我问:“这是何意?”

“我知我错了,已别无他求,只盼你给我个名分。平妻也好,妾室也罢。如果是你,我愿意……伏低做小。”

云杪攥住我的那只手正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字句渐轻,湮灭在唇齿间。

我几乎要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他是疯了吗?

堂堂帝君,嫁我已是自降身价。他竟连共事一夫都说得出来,这简直是天方夜潭。

不待我开口,云杪已稳住颤抖的手,恢复往日从容不迫、成竹在胸的模样,就好像从未失态过。

他掀起眼帘,竟还能笑上一笑:“我可以不求唯一。好竹罗,你别不要我。”

这番示弱真是天衣无缝。

假若今日站在这里的人不是我,而是其他什么人,或许乐得左拥右抱,兴高采烈地享那齐人之福去了。

但我不同。

我要爱便全心全意,而非雨露均沾。

所以我仍是摇头:“云杪,你不是最擅读我的心?不妨来看看,我对你究竟还有几许情意。”

或许连恨,都已不复存在。

云杪难得踟蹰。

我静待半盏茶的功夫,才见他动弹两下手指,掌间轻贴在我心口,显出湛然青芒,忽明忽灭。

如此往复循环数百次,他方止住动作,眼睫低垂,神色晦暗难明。

趁此机会,我一举挣脱束缚。衣袖挥带间,拽下那根曾细心编织的绳结,用力往地面摔去。

干青珠应声而碎,无数碎片形同飘浮光点,在空中稍作停留,便急遽下坠。

就此沉入云海雾气,再无踪迹可循。

云杪伸手在虚空中匆匆一敛,却已是太迟。除去流烟,他什么都没抓到。

“原来这才是最后一次。”我道,“云杪,干青珠已碎,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他双唇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我却听不清。

余光瞥见一道凛然剑气向我劈来,伴随着炸雷声响:“杪儿,他不识好歹,你还犹豫什么?先制住这个妖物!快!”

我调动体内所存无多的灵力,勉力化去云翳攻势后,当即起身,跃入高座之下的战场。

大战已至尾声。

一峰寒岫兵败如山倒,不留活口。我木然而立,环顾四周,只有满目的尸山血海、遍地残骸。

明燎,姬无月,还有我的……子民……

这时一个高高在上的声音传来。入耳是慈悲之音,视线所及,是鼎盛金光、仙气凛然。

“命格皆为天定,汝生来便是蝼蚁之身,注定无缘仙途,为何总是不知悔改,偏要去与明月争辉?”

“如今吾再问你一次,汝认命了吗?”

原来这便是天道?

超脱于六界之外,无形惟声,有着最纯粹的光,强大到足以摧毁世间万物的力量,甚至只消看上一眼,便会不自主地匍匐称臣。

那寸金光如有实质,压在我脊背上,重逾千斤。

我拼命违抗这股无形外力,目光一瞬不离地追随这寸金光,不知是想从中看到些什么。

……真荒唐啊。

我穷尽毕生所奋命追寻的,在天道看来,不过是笑话、是妄念。

是一场虚无的梦。

我胸腔震动,笑声沉闷:“不认,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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