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真君一往情深+番外(107)

作者:诉清霜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身披黑金冕服,我步步登上妖王高座,环视俯首称臣的妖众。

一峰寒岫里海棠艳绝,银烛微光轻晃,映出万千绮丽霞色。红珠凤蝶翩然而至,循着玉阶而上,停在我递出的指尖。

我抚弄着那对蝶翼,暗叹真是轻薄如纸,脆弱易折,而后振手一扬,将凤蝶送还于风中。

“……吾名烛罗。”我道,“非孤竹,而是明烛。”

我已不再需要别人强加于我身上的道。

即日起,妖界不夜。我要这九疆六界,与我共此明烛光。

《玉翼蝶煞》虽可化用妖类内丹,但我根基薄弱,恐盈满则亏,故需耗费大量心神运转此功法,方可将内丹中的修为夺为己用。

是以,待逢尤事了,党派之争止歇,我就将大小事宜交托华盖,决意闭关静修。

石室四角常燃升霄灵香,青烟织密成网,将我笼罩其中。

华盖说,功法修炼需以此香为辅,方可事半功倍。

我其实很不喜这气味,每每闻见,总觉戾气更重几分,但我此时已顾不了太多。

只要能使修为有所精益,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待我将逢尤以及那数百内丹化用完全,转眼已过三年。

推开石室暗门,前来迎驾的小妖眼疾手快地为我披上外衣。我目不斜视,任他摆弄袖袍,随口问:“仙界可有动静?”

算算日子,昭华应是已入住琳琅天阙,继位帝君了罢。

小妖答:“仙界帝君之位更迭,已改名号为崔嵬。”

很好。我轻抚衣领,向前走去。

昭华一切顺遂,我也可不必再挂怀。往后妖界征战频发,若是可以,我会给仙界留个清净,权当是回报他当年的恩……与情。

小妖紧随在我身后,接着道:“据传那帝君本是玄丹族族长,也不知——”

我如遭雷殛,顿住步伐,脸色难看至极:“玄丹族族长?”

小妖声音哆嗦起来:“是、是……”

“好一个,玄丹族族长。”

我气得发颤,险些要抚掌称赞云杪这一步棋下得实在妙绝。

借着除妖的名义,假意重伤,骗我仙骨还不够,又故作病态,依仗我对他的关怀,以云翳之口提出去鄢陵夺取神血。

他知晓昭华顾念亲缘,他知晓昭华对我的心思,他更知晓以我的性子,定会将神血揽为己责。

于是,此计可谓谋无遗策,一箭双雕。

继位大典在即,昭华却与苍阗苦战,被伤其元神根本,难以在短时内愈合如初。趁此机会,云杪便可乘虚而入。

妙,实在妙极。

我漠然道,这个人由心及身,皆是冰雪所化,盲目靠近,非但捂不热,还会平添满手殷红冻痕。

还好我已不对他再存任何妄念。

我以红珠凤蝶传唤明燎,命他为我搜寻昭华下落,刻不容缓。

明燎善追踪术,乃镜湖族长之子,是个我行我素、万事皆随便的狐妖。

他与我的相识,也是分外随便。

我继位妖王的第三日,明燎闻名前来认亲,说他爹与我爹是亲兄弟,论辈分而言,我得尊称他一句堂兄。

我看着明燎好似被抽筋剥骨,一个劲儿地往我身上贴的模样,堂兄二字到底没叫出口,挥手让他滚了,并且以后也不必再来。

今日得我传唤,明燎受宠若惊,扭着腰走过来,莹白下颌倚在我肩头,狐耳高束,媚眼如丝:“那个昭华……是我们家小烛罗的情郎吗?”

我分外不喜他轻浮态度,蹙紧眉头,将他推开,见他不依不挠,我终于板起脸:“明燎!”

明燎自讨没趣,转而卧上软榻,拨弄着垂落发丝。

“别多想。人家只是想劝你,世上好花无数,不必单恋一枝。仙界帝位易主,昭岚、伏泠身陨形灭,昭华下落不明,看这架势……是凶多吉少。先别急着瞪我呀,不妨扪心自问,倘若你是云杪,会放过昭华吗?”

“活要见人,死、死……”我轻下声,“就算是死,我也要看见他的尸首。”

明燎还欲接话,却见得华盖飘然而至。

他依旧是凝作无面黑雾的人形,体态轻盈,不发出丝毫声响。

“王。”

“何事?”我免去华盖的礼数,目光投向他身前漂浮的玉简。那点翠绿缀在黑雾上,显得分外醒目。

“是仙界派人送来的请柬,还望您过目。”他指尖微动,送出连缕黑雾,波动如涟漪水纹,将玉简徐徐展开。

我粗略扫了几眼,初时漫不经心,越往下看,神色便越严峻。及至落款,我终于捺不住怒火,挥手将玉简震作齑粉。

伏泠娘娘当年视云杪如己出,吃穿用度从未亏待分毫,昭华更是对他……就更不必说。

踏着至亲的尸骨残骸,以卑劣且不入流的手段登上帝君之位,竟还有颜面广发请柬,邀九疆六界共赴琳琅天阙,庆贺他与干桑帝姬的大婚?

他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云杪。”我气急反笑,“你有心邀约,吾只怕你无福消受。”

帝君大婚,自是要做足派头。

玄鸟喙衔海玉明珠,立于四方。鹣鹣声醉,仙姬舞翩,脚底云雾更是翻涌如潮,渐浮渐起,满眼仿佛都化作雾蒙的白。

殿内礼乐奏鸣,明燎亦是不甘示弱,在我耳边聒噪不休。

镜湖子民善追踪术,情报网更是密布九疆六界。

他左手一指,说那是东极咸阴主人次子伏夷,右手一指,说这是北极干桑主人北渚,而后悠然感慨,云杪有此等笼络人心的手段,也无怪乎能将昭岚拉下帝位。

毕竟手握干桑、咸阴、玄丹三方势力,昭岚即便有意抵抗,也已是无力回天。

我抿了口茶,冷漠心想,只是他算计别人不够,还要算计自己。就连婚事都得与利益挂上钩,不知该称他可敬,还是笑他可悲。

便在此时,骤风自起,席卷起地上铺陈的海棠花瓣,为这素缟天地绘上一笔鲜活。

我置盏于案,抬眼看去,云杪与帝姬并肩自殿外走来。正是秾艳的红,玉雪的白,与那泼墨的黑,缠绵糅合,交相辉映。

恍惚间,我仿佛回到多年前的朝花会,看到身着石青朝服的昭华。他于花雨中顿足,眸光流转,漫不经心地向我投来一瞥,而后他说——

不对……

瞧我这记性。

今日不是朝花会,我不是那个一顿能喝下六碗雪丝羹的仆从竹罗,所以晚些时候,也不会有人叫我在殿外等他。

更遑论……昔日琳琅天阙的少君,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我蓦然回神,只觉如鲠在喉,半晌缓不过劲。

明燎见我沉默,会错意。他倾身过来,与我咬起耳朵:“小烛罗脸色怎地这么难看?人家听闻这崔嵬君曾与你……纠缠不清呢。而今他另娶他人,你心里可是不畅快?”

我嗤之以鼻,本想挥手叫明燎滚远些,却又是计上心头,索性环住他腰,往怀里一带:“燎儿,都说新欢旧爱,新欢要排在旧爱前头。你何必吃他的味?我现在眼里心里,都只能容得下你。”

“当真?”明燎很是上道,故作娇羞地撅起嘴,“那人家、人家允许你亲。”

明燎这番动静不小,引得周遭议论纷纷,无非就是在骂妖性本淫,难登大雅之堂。

无妨,他们说得极对。

我嘴角含笑,俯身过去,双唇将触之际,向旁偏去,只落在他颊边,轻声告诫:“别得寸进尺。”

明燎亦轻声:“真是不识好狐心呀。”

我坐直身子,状似亲昵地摩挲他下颌,再抬眼时,恰与云杪四目相接。

他不知已看向这里多久,笑意冷寒,敷衍般地悬在唇角,似分外不愉。

请柬是他发的,我应约而至,他又看我不顺眼。

长得像女人也就罢了,连这心思都跟女人一样九曲十八弯,实在难猜得很。

不过,我已没那闲工夫再同他去耍些,诸如“你以为呢”,或者“我以为呢”,此类的谜题。

见他们离我案前愈近,我单手高举杯盏,将皮笑肉不笑的虚伪作派发挥得淋漓尽致:“吾谨代妖界,在此恭贺崔嵬君与干桑帝姬新婚志喜,永结琴瑟之欢,早日子孙满堂。”

云杪闻声停步,目光先是落在我胸前,而后转向明燎,最后望向我的脸,一字一顿:“妖、界?”

我微怔,他不知晓我已是一峰寒岫的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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