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舟行+番外(7)

作者:半吐云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你不就是个北夏胡子?溜进来听曲儿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吴兆立站起来到了这北夏后生面前打量着他,“华朝的娘们就是给华朝汉子用的,你算个什么野狗玩意?”

他这话方脱口,堂内西北角和东南角的两个女人同时抬起头,屏风后的身影似乎也动了下。云白鹭捏着钱袋子看了眼对角的女子,见她也含笑瞥了眼自己,但并没有要出价的意思。

“堂客此言不妥。”屏风内的人开了口,说话和唱曲一脉相承的陶然悦耳,“华朝女子中盘马弯弓、上阵杀敌的有白芷,行医济世的有李秀兰,捭阖朝堂的也有商王、锦王。再说寻常巷陌山川里,渔猎务农的有女子,打铁伐木的也有女子。华朝娘们不是给谁用的,自食其力的大有人在。

我柳秦桑虽忝列女流,但五岁填词、十岁工于乐器弹唱。靠勤修苦练才在京师唱出了点名头。吃的是自个儿卖艺挣的辛苦银两,并非靠卖身换来。”

这番话让堂下的北夏商人击掌长叹,“早就听说华朝女儿性烈如火,气澄似兰,所见不虚。”

虽然不少人为歌伎柳秦桑的话肃然,吴兆立却不服,“既然做出这待价而沽的阵势,就莫谈什么性情如兰了。”

“没错。”一声激越的女生从西北角的坐席传出。云白鹭和众人都寻声望去,只见那女子对着屏风后的女子提声道,“曲声琴声沽得,皮毛草药能沽得,诗词歌赋、雅气情操当然也能沽。”她懒得抬眼皮子瞧喊价的两个男子,笑着对屏风后的柳秦桑说,“柳姑娘,我以一杯酒沽你一面如何?”

雅人以酒沽个情投志合,俗人以钱妄沽皮肉狎昵。那女子话外之音场上大多数人都听明白了。屏风微动,意外地走出位眼凝清光、钗头微动的女子。人如其歌,柳秦桑步履身姿也轻便婉转。她浑然不顾男人们或是贪婪或者惊艳的眼神,大方走到了西北角那席上行了一礼,“柳秦桑愿以一曲答谢……”她看了眼女子,犹豫了下,“答谢公子。”

既然这姑娘着了男装,柳秦桑便不点破。

“什么狗屁玩意儿。有五十五两银子还假清高,什么一杯酒见一面一曲答谢的。开门做生意不就是图个爽快!”吴兆立鲁莽气盛,一脚踢翻了酒案,上前拉住了柳秦桑的手腕,“老子连着竞价十晚,从五两银子抬到了五十五两,这还不是有诚意?”

柳秦桑被捏得吃疼,皱眉想要甩开吴兆立的手。此时那北夏商人竟然也踢了酒案,从腰间忽地抽出把软刀,“那也得柳姑娘乐意!”

云白鹭喝了口酒,和西北角那女子又对视了眼。今晚五两银子算是能值回本钱了,要是她那恩师在可能就看不到这热闹,而是上前双目一肃,两眉一挑,“我乃沙海典簿谢蓬莱,若要在这里动粗坏我朝规矩,两位就请县衙里吃棍。”

转眼间,柳秦桑的手被甩开,人也被撇到了屋角。吴兆立和北夏商已经扭打起来。见对方刀子都抽了出来,吴兆立也不客气,举起能抄到的灯笼座椅就乱砸一气,其中一把胡椅不眨眼地砸向西北角那女子身上。这下她身边坐着地两个男子可坐不住了,拍案而起就要拿下吴兆立是问。

花巷里又是一场厮打乱象。趁乱逃酒钱的,趁机摸赌桌银两的,多摸几壶酒的人在眼前窜过,云白鹭护着自己的酒壶,“跑我这儿作甚?起开,起开……”别挡着她看戏。

北夏人是练家子,吴兆立打铁的出身力气也不小。而那盯过谢蓬莱、又一杯酒沽美人面的女子竟然安坐不动,她身边两个汉子是练家子中的练家子,但出手明显藏着套路,壮拳一下下地专拣吴兆立砸。

情势已经明了:北夏人和两个练家子一起揍暴戾的吴兆立。打得他抱头大骂时,又有一伙子沙海人冲进了瓦舍,“敢欺负我们沙海匠营的人,找死!”

原来和吴家相熟的匠人们在酒巷吃喝,听到隔壁巷子动静后赶来帮场。云白鹭沉目看着这些人,发现有几个身形和昨夜里见到的很像。

不晓得李素月会不会蹚这浑水。她往门外看,没等到李素月,只等到了瓦舍里的门窗栏杆都开始被混战砸得稀烂。还等到了县衙里的人。

谢蓬莱已经换了常穿的八品青衫,带头踏入瓦舍后一声利喝,“都住手,全部抓起来去县衙!”她又马上指向云白鹭,“你——作证!”

再看向那位西北角坐着、正安抚着柳秦桑的方姑娘,谢蓬莱皱眉,张嘴,又闭嘴,再开口,“你们都得去!”

第9章

沙海县衙又一次夜半审问疑犯。堂下站了几溜人:哭着说今年买卖都白做了的瓦舍主,被误伤到额头的堂前人,被几人围殴揍得头大了两圈、眼肿得比鼻梁高的吴兆立,还有一同帮忙的沙海匠营的铁匠们。

谢蓬莱看着另外几个重要疑犯:惊魂未定的歌伎柳秦桑低眉不语,抱着双臂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方姑娘,以及她那两个一看就不能惹的随从、一脸等看好戏的北夏商人还有一脸看好戏不怕骚上身的云白鹭。

县衙后院还躺着一具北夏无名氏的尸首。

谢蓬莱在堂上踱步几个来回,看来即便自己向来不给北夏人深夜入城的“便利”,他们私下里早就和人里应外合来习惯了。

她先问那北夏商人,“阁下是北夏人,往来文书和榷局的证文可还有?”

那人甩了甩袖子,“没有。” 他这副骄亢模样让在场的华朝人都气愤不已,沙海匠营里的几个铁匠指着瓦舍的老板骂,“北夏人申时以后不能留在内城这是明令,你为了三俩银子就黑了心放这人进来,第一该打的就是他!”

谢蓬莱浓密的睫毛眨了几下,再眨出了泪水,只能背过身用手背擦眼。正当越擦泪越多时,有人已经走到她面前,“别乱擦,睫毛掉进眼里了。”

方姑娘已经拉下谢蓬莱乱擦的手,掏出帕子替谢蓬莱沾了眼泪,对着别扭得想退后的谢典簿冷声道,“不要乱动。”

谢蓬莱一动不动,忍着她沾出了那两根作乱的睫毛。再尽量平复了方才挤眉弄眼的姿态,“本典簿自有公论,你们匠营几人从酒巷奔到了花巷帮架,本典簿也要追究。”至于打架里头最肯出力的人之二——谢蓬莱看着方姑娘的两个随从,再盯着她,“你打过架没?” 她这话问出时云白鹭就觉得不对,温柔得要滴出酒水来。

“没有。”方姑娘抿唇看着谢蓬莱,转身退开前,将那帕子塞进了典簿手里。

谢蓬莱清了清嗓子,手臂一缩,将帕子悄悄塞进袖内,再一一问问了堂下人的姓名身份。问到方姑娘那两个随从时,他们不回答,见方姑娘微微颔首,才答一个叫任五,另一个叫任六,都是方姑娘的贴身随从。

“我姓方,名昭仪。济北郡人。家里略有薄产,赶上朝廷厚利募商,我又考不上功名,便靠护粮粟入西北换个八品官职。”递上文书的方姑娘看着谢蓬莱眉头一蹙,“他们两个人为了争柳姑娘一壶酒竞价未果,那位……出言不逊。”方姑娘瞟了眼吴兆立,“就打起来了,还差点伤到我,我这两个兄弟护主心切也动了手。”

事情和云白鹭等人说得差不离。只是方昭仪一双杏眼里只瞧着谢蓬莱时多出一分殷切意。谢蓬莱转过脸,声音还是轻柔的,“知道了。”

“凡华朝人,今晚斗殴的也都清楚了。主殴的四人需要赔付店家,凡参斗的几人棍十。匠营的人需要请你们主事的来见刑。”只剩下那个北夏商人是个麻烦,丢到榷局肯定会被那个胡员外郎逢迎保全。按在县衙里打棍子势必又得罪了北夏那帮子人。她这县令的位子算是坐到了九成熟,剩下的一成牵着外事,由不得她不小心。

“那我呢?”那北夏人竟然自己发问。他昂着下巴扫了眼在场的人,“去榷局?还是回辅城?”

“谁放他进来的,典簿大人也别放过啊。”匠营里有人不服气。

“找放他进来的人讨公道,也不敢找他本人?”一个脆利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穿着短襟紧衣、外套了件打铁褂子的李素月走了进来。她看了眼匠营里那几个闹事的人,他们纷纷惭愧地低头。再盯着那北夏商人,“没有文书,就是越过边境偷溜出来的。”她转向谢典簿,“谢大人,这人既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按规制也是要棍二十再逐出沙海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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