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舟行+番外(56)

作者:半吐云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眼前的谢蓬莱和那日城前锐冷的县令判若两人,激动地又湿了眼眶,“那就……那就好,谢过遣使相告。”她致谢再三后别了李继信,到了客馆门口借了匹马就直奔城楼。

那个黑色大氅包裹的身躯依旧立在城头未曾休息,听到谢蓬莱的脚步声后赵宜芳回头,“谢师回来了?”

谢蓬莱却眉头紧锁,忧虑写在眼内。她走近,忽然低头拜道,“殿下,如援军三日内不到,下官请求派兵剿灭城内客馆,一人不留。”

赵宜芳“啊”的声音很轻,她搀扶着谢蓬莱的胳膊,“谢师,你说什么?”

“下官可以断定,城内的那个李继信就是李继俨,而城外的李继俨才是李继信。”也就是说,城内的所为北夏南宣徽使是个如假包换的马贼头子。

她将空现提过的童谣,以及刚才在客馆内的试探都说了一遍,“他当哪门子的使节?北夏使节入京向来都是在都亭西驿而非瞻云馆,且主持事宜的也不是什么内侍总管而是鸿胪寺掌仪和国信所通司。”谢蓬莱一路奔得上气不接下气,抬袖擦汗时锦王已经将她拉入角楼,顾不得离昧还在,亲手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汗,“那位陈予祥呢?”

“下官编的,下官无任何兄弟,更没有做太监的熟人。”谢蓬莱想到自己还硬是红了眼圈不禁心中一愧,“下官……骗那魏晋风度假把式的。画虎不成反类犬,他连我朝官制都没琢磨透。”

锦王少见她这样讥笑别人,不禁笑出声,“什么小谢安,正儿八经的谢姓人就在咱们沙海。”

两人说笑完,赵宜芳还是沉下眉,“为何李继俨和李继信二人要互换身份?”

谢蓬莱这才冷目,“这就是下官请殿下斩草除根的缘故,北夏君主怕真是行将就木,这两兄弟里应外合已经控制了夏京。眼下,就差一桩婚事能帮他们坐实监国一职,甚至日后助他们夺位。”

锦王震惊地扔下了帕子,心跳被茫茫雪花凉透,她咬着牙半晌才回神,“就是——本王。三日内无援兵……,那就是坐实了朝廷早就暗令他们按兵不动,”她越发不敢往下想,“他们,”一口气忽然堵在胸口难上来,赵宜芳被谢蓬莱扶住后竭力站直,“谢师,他们真敢如此?”

平素意气风发、万事在握的锦王不敢相信,打京里调自己来西北,要自己掌管岁赐,以及迟迟不愿意增加沙海守卫,都已经在皇帝的算计中。而李继俨等竟然就真认定本朝人怕战避战,直接欺负到了女亲王头上。他大方入城,就等着城内外大乱火中取粟。什么生米煮成熟饭,什么两朝结亲。不过将她祭上了供坛,方便两边主政的眉来眼去。

“他们知道本王性子火烈,又抓不着由头虢爵,也怕得罪祖母的老部下们。就想在边境里应外合,逼着本王来一个和亲事成,天下大吉。”赵宜芳低声苦笑了声,“果然,我念的和他们念的本不是一码事,果然……”

彻夜激战和一时的刺激让赵宜芳终究站不稳,她身体一软,落进谢蓬莱有力而瘦弱的臂弯,谢蓬莱的唇也在颤栗,“殿下……您若是有了决断,谢某,万死不辞。”

第60章

镇戎军场里的人心里都在打鼓:北夏人既然摆出个决一胜负的架势,为何从沙海城下退兵时舍他们场站不入,反而驻扎在几里之外不靠近。

若说有保胜军的人入驻,可才一千多号人马,这放战场上填沟壑都不够。

贺三省这早终于收到了镇戎军元帅郭义骁的第一封回信,秀才出身的贺三省不会读不懂信中的意思,只是不敢相信地挠了挠头:“诸军姑务羁縻,以缓争战,尔等执粮资要务,守备第一。不得出兵。”

一边是未来皇帝的亲妹子,另一边是自己顶头之上的大顶头,贺三省一时犯了难,连云白鹭溜到他帐外的都没留意。他是个惯于脱身的,回神看到云白鹭靠在外头饮酒看雪,忙命人往火盆里添了炭,又嘱咐再添些酒菜,才展开一张方脸笑得讨好,“云承宣使何不进帐烤赏景?”

“不去,你那儿煞气重,我怕瘟到了我自个儿。”云白鹭的话让贺三省心里“咯噔”一惊。

云白鹭其实一夜未眠,起来后又坐立不安,因为李素月昨夜拿着卢尽花的亲笔信要迂回沙海。眼下四处都是北夏人的骑兵,她就是再熟悉路程也有被发现的风险,如何蒙混过关真叫人担心。

甩甩胳膊,云白鹭踩了几脚地上寸余积雪,雪势这会儿还没停,定要撒到天黑。昨夜本该要有援军到,再迟些,今夜也该是时候了。

正要走时,她被贺三省急急喊住,“贺某与云承宣使的缘分那也是从西辽到了北夏边境,我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

贺三省拉着云白鹭进帐,给她斟酒后才搓着手热乎着眼色问,“还要请教,什么煞气?”

云白鹭挥手,似不耐烦坐这儿,“罢了,看在你我相识一场,我就直说了。”信口雌黄原就是她本事,但她长于琢磨,又见多了父母以往身陷过的政局旋涡,“军营里本不作兴煞气这一说,煞能煞得过兵气战气?”

贺三省连连点头,可云白鹭下面的话让他屁股滚烫得离了座,“是你这职位太煞。你想想,镇戎军为灵州粮草线而设,能开设临时榷场,此处便是之一。这等馋掉人舌头的大肥缺,何以先前的提辖在岁赐前就被急忙调走?”

“说……是回家守孝。”其实贺三省自己也不信这个理由。要事在即,守孝也不差这几天。多少人可是放着都部署都不做也要来这儿当个提辖。

“是被锦王殿下一纸参到了御前,说这镇戎军有了榷场,商道上的人都不用去各州榷场了。茶能榷,绢能榷,连盐都能,早晚也不用从外路调运粮草。当就凭这买卖,镇戎军也能自给。”云白鹭见贺三省的身子歪了下,伸手一搀,“郭帅是怕小舅子在这儿夜长梦多。”

先提辖的冷汗早就布满了额头,“那云承宣使以为……究竟有何不妥?难道朝廷要清查此处,郭帅是让贺某来当替罪羊的?”

云白鹭一口酒入喉,被他这话又差点笑呛住,“替罪羊?难不成给你套个中饱私囊的罪责再五花大绑送到京城,让枢密院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一块儿审你?”这书生气的人就是把事情往坏处想,也会给自己脸上贴层金,“我那曾为保胜军主帅的爹被俘,我都没这个待遇。”

她夹了筷子鹿肉嚼着,贺三省忙不迭地给她添酒,“可这么大的罪名,我哪里担得下?”

他的确担不下,就是问他要赃银都拿不出。云白鹭拿起钳子拨弄着火盆,“死人就能担了。”把眼前的汉子给吓得眼睛瞪大,她放下火钳拍拍手,“这场站在沙海外头两年多了,参与榷场交易也至少两年。其中多少桩买卖拿着前提辖的批文交易,多少本该入库的税银入了上上下下的口袋?真要查起来,怕是从三州到西北,甚至入京都扯不完。”她给贺三省讲了个简单的道理,“治一国于陛下犹如治一人,肌有一处溃疡发烂,要想好得快则有两法:外敷药材或剜肉剔骨,若是你,会用哪种?”

那当然是一股脑儿地敷上药,又不是毒侵入骨,何必学关公?贺三省也有几分聪明,摸着身上的盔甲想明白了,“也就是说陛下不欲将此事化大,又不愿意这军中榷场窃了库税……也怕我喊冤扯出更多,就……就……”

“就找个由头将这场站给削了,将死了的提辖拿去交差便事了。所以你说,这儿煞气重不重?”云白鹭忽然指向帐外,“你才来多少日子?说好了的岁赐交割现今连日子都过了,反而沙海城被北夏兵围困了两夜一日。援兵不日就到,等解了沙海之困再论功辨罪,坐等贻误战机就是你的死罪。”

只见贺三省已经从怀里掏出郭义骁的亲信,“可是郭帅令我等按兵不动、姑务羁縻的啊,怎么会治我贻误战机?”

“你这就是蠢呐,”云白鹭接过那封信扫完,“到时候先杀了你,就算再搜出这封信,谁人敢替你喊冤?他郭义骁就是怕你动,拿不了你的死罪才来封信让稳住你呢。”她又从盘中抓起把胡豆起身,“我得出去了,这地方没法子待。”

贺三省脾气上头,管他是什么镇戎军德顺军主帅,摔了酒碗骂道,“直娘贼个,贺某从禁军被人排挤也未曾心灰意冷,还想着直到西北前线有朝一日捐躯为国,结果被当成这傻驴球等着割脑袋顶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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