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庆愉轻轻地开口:“你这样对大都督,就不怕他日后同你生分了吗?”
秦桥一怔,没明白她怎么突然开口提这个。
“你之所以不怕,是因为拿定了大都督心爱你;”庆愉说:“他固然在你们的关系中付出的更多,却甘之如饴。”
“秦相,我也是一样的。”庆愉说:“我付出虽多,但心里是高兴的;如果真的放弃了他,之后的人生中每当想起今日,想起我明明能为他做些什么却没有,那该有多么难过啊。”
这番话如洪钟大吕,迎头敲在秦桥身上。
一切就像一个环,在这番前后长达六年的布局的最前和最后,竟然交错着出现。
此后一路无话,秦桥陪着她跨过了繁复的仪式,在满朝文武的见证下,成了大荆朝名正言顺的皇后。
进入乾清殿,接受了众官眷的见礼;惜尘带着众女官来见过皇后,想要给庆愉更换喜服,却被秦桥拦住了。
秦桥:“东西放下,我帮她换,顺便说几句体己话。”
惜尘目光一转,像内间唯一留下的小侍女身上探看,心下有数;将喜服放在秦桥手中时低声说道:“殿下放心,一切照常。”
秦桥微微点头,示意她带着众女都走。
秦桥转回身来,面对着紧张地坐在喜榻上的庆愉。
庆愉:“然后我该怎么做?”
“本宫也不知道,”秦桥睨着瓷愿:“那要看咱们殿下怎么安排了。”
瓷愿上前来,讨好地笑道:“不敢不敢,庆家嫂嫂,我是这样想的——”
他一转身,坐在桌前:“瓷学现在应该在祭天,身边跟着文武百官不说,更有里三外三的守备——今日唯一一个能近他身的机会,便是洞房花烛。”
秦桥嗤笑,手指对着庆愉一指:“你指望这小美人刺杀她心爱的殿下吗?”
“庆家嫂嫂当然下不了手,”瓷愿:“想来阿房姐姐是能有这份决绝的。”
秦桥:“……”
“你想让我穿着这个东西,”秦桥哗啦一下抖开喜服:“假装皇后?”
瓷愿:“姐姐真聪明,正是如此。”
秦桥不知如何反应,最后竟然笑出来了:“原来竟是这么个情景。”
瓷愿莫名:“什么?”
秦桥:“我刚进宫那会儿,钦天监的唐大人做了场法事——嗳就是稍微高级点的民间骗子,他说预见到了一副画面,看见长大后的我穿着皇后喜服,坐在乾清殿中。”
钦天监的唐大人神出鬼没,他虽然在钦天监供职,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已经活多久了。此人一生中做过的预言无有不准,这也是当时朝野上下都认为秦桥会是下一任皇后的原因。
只不过后来她十三岁那年做了监察御史,众人也就当是唐大人失误了。
“赶明儿给唐大人上柱香去,”秦桥叹道:“这神棍还是有几分真本事。”
瓷愿笑了笑。
钦天监的唐大人很有脾气,除了皇室中人谁也不见;但瓷愿每每通过各种明目求见时,唐大人都会拒绝他。
他敛下眉目,扬声道:“桔姐姐?出来吧。”
一早就被安排在宫闱中的顾桔从幕后转出来,恭敬地对三人行礼:“见过两位殿下,见过皇后娘娘。”
秦桥好笑道:“客气什么,你不是下一任皇后吗?”
作者有话要说:活在台词里的唐大人是穿越而来被困在这个时空中的人物,他的金手指就是预见未来,因为下一本打算写古穿《我在古代搞男团选秀》(为了申签想蹭蹭热点),所以可能要大下本才会提到他啦~
第104章
瓷愿:“阿房姐姐说的是,时间紧迫,你就不要讲究这些虚礼了。九龙□□冠带来了没有?”
“自然,”顾桔点头,脚下却没动:“既然已经走到这里,我答应殿下的便都做到了,也请宣王殿下兑现自己的承诺吧。”
秦桥莫名其妙:“又怎么了?难道你除了身世还有别的把柄在瓷愿手里?”
顾桔固执地不看她,仿佛看一眼就要后悔似的。
她只是对着瓷愿说:“请宣王殿下拿出来,这是答应过我的。”
瓷愿突然笑了,他脸上绽放出一种天真的恶意:“阿房姐姐还不知道吧,我选的这位皇后,她始终以为你那天生带来的毒是可以解开的呢。”
秦桥:“……你不会是……瓷愿?你骗她说有什么解药之类的?”
“也不算是骗吧,”瓷愿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确实知道如何缓解你的病症。”
顾桔上前一步,眼睛死死盯着他:“你不是这样说的!”
瓷愿从怀里摸出一次瓷瓶放入秦桥手中:“姐姐可曾听过金风玉露丸?此物能在一天之内,让毫无根基的人获得强横的内劲,但在一日之后,必死无疑。”
怎么没见过?
当时在春猎场上,清河就是凭借它挟持了自己。
瓷愿:“这是最后一颗。”
秦桥冷笑,接过来随手一扔,那瓷瓶在地毯上孤零零地滚了几滚,仿佛一个恶意的玩笑。
“你现在看清了?”秦桥对顾桔说道:“顾桔,所以你之所以愿意跟着瓷愿,都是因为我?”
顾桔嘶哑道:“主上不必在意,也不全是。”
她垂着头走到秦桥身边,像彻底死心了一样接过喜服:“殿下请随我来更衣。”
秦桥:“那小皇后呢?我坐在这,她去哪儿?”
顾桔:“她会换上侍女的衣服,同我一起站在殿下身边。”
瓷愿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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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皇宫内城门外,苏平力:“盛司?这怎么回事,都督人呢?”
“花副将,苏统领!文统领也在?”年轻的小将军策马而来:“有敌袭!请务必守住内门!”
苏平力一向不羁的眉眼破天荒地严肃起来,他身后的豹卫见他手势,齐齐抽开皮甲,露出里面的重剑。
只等苏平力一声令下,便立刻结阵冲锋。
盛司年纪最轻,看起来却十分淡定:“都督今早巡营之后就不知去向何处,花副将已经派人去寻了,现在如何动作,还请花副将示下!”
庸宴不在,花成金又已经调到南疆去了,现在能当家做主的当然就是身为副将的花成序。
文简下马,大踏步走上前去揪住盛司的马缰:“此事还有谁知道?今日这样的大日子,更何况使团还在宫中,万万不可走露风声!”
盛司认真看了他一眼,在马上拱手说道:“文统领说的是,眼下除了三位,只有归云殿下知道。”
文简一听说秦桥知道了,登时出了口气。
文简:“那咱们还忙什么?等殿下安排就是了。”
花成序:“……”
秦桥离朝将近一年,朝中众人依赖她的习惯却半点没变。
花成序:“不忙,之前都督交代过,今日如有变动该如何安排。”
文简更放心了。
仿佛哪怕庸宴就是已经死了,只要他的尸体和遗言还在,大荆就永远亡不了。
花成序如此这般交待,几人正要听吩咐领命而去,就将皇城内奔出一个人——脸色严肃,不苟言笑,竟是林威亲自出来了。
林威奔到近前,大气都不喘,扫了几人一眼,定声说:“从宝月殿杀出一支军队。”
文简:“什么?!”
林威那身铁甲上有道明晃晃的血迹,这逆贼显然不像之前在宁州草场那次的小打小闹。林威随手一抹,快速说道:“是水军。数量庞大,我的人现在正将他们阻击在内城门口,都督何在?不,来不及了,快去增援!”
“格老子,咱们大荆还真有水军这玩意儿?”苏平力一拍大腿:“走走,我随你去。你们还按刚才安排。”
花成序点了个头,于是豹卫整装,随着林威一同杀向内门——两人一路疾行无话,事实上苏平力打从进了禁军开始就有点对林威打怵、
但此刻形势危急,他不得不问:“林威,陛下呢?”
林威莫名道:“现在已是囿初,陛下祭过天,此刻自然在洞房中行交杯礼。”
苏平力:“……”
苏平力:“有人谋逆,不用告诉陛下一声么?”
“想来已经知道了。”林威一脚踹开内城门,看也不看就接过属下递来的盾牌递给苏平力:“喊打喊杀的事自有我等守着,既然是陛下的大日子,为何要惊动他?”